N本报记者 郭大路

10月，记者收到最新出版的《陈懋（音mào)恒诗文集》。省文史馆馆长卢美松告诉记者，这本书耗费了他5年心血：“福州人应该知道这位一代才女陈懋恒。”对很多人来说，“陈懋恒”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对福州人来说，这的确不应该是陌生名字，稍微翻下历史就知道：她，是“帝师”陈宝琛侄女、“螺洲陈家”的“十八姑、腹佬通”；她毕业于燕京大学，以奇才侠骨“镇”住了司徒雷登；史学大家顾颉刚称她“一代才女”，发愿将一生学术衣钵留传与她；她是畅销半世纪的《中国上古史演义》作者，她，是福州世家才女陈懋恒。

“读初中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中国上古史演义》。从此对历史着迷。”省文史馆馆长卢美松说，5年前，辗转托人找到该书作者陈懋恒的子媳，取得珍藏多年的原始手稿，为之整理成书。

无独有偶，两天前，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副总编辑陈如江也告诉本报记者：“当年看到《中国上古史演义》，应该是‘文革’开始不久，我仍然认为它是中国上古历史通俗读本当中写得最好的一本。”2006年，陈如江想方设法为《中国上古史演义》出了第九版。

卢美松、陈如江都与陈懋恒非亲非故，从未相见，却都在她身故数十年后，倾力为其才华张目。

家世与师承：陈宝琛侄女、顾颉刚高徒

陈懋恒，字稺常（稺音zhì，古同“稚”）。1901年出生于“螺洲陈家”。高祖是老福州人熟悉的陈若霖，父亲陈宝瑨，是陈宝琛二弟。陈懋恒在陈家姐妹中排行十八，是“最小偏怜女”，也最有才华。6岁那年，一句“春风吹我衣”颇得父兄赞赏，而后她在家习学经史，小小年纪，竟能背诵《十三经》中的十一经。少女陈懋恒还瞒着父兄偷偷自修理化、外语，以一己学力，考上福州华南女子文理学院附中。1928年，陈懋恒自华南女子文理学院转入北平燕京大学历史系插班就读。1931年，陈懋恒考入燕京大学研究院历史系，成为顾颉刚的入室弟子。顾颉刚称她“一代才女”，她的硕士论文《明代倭寇考略》1935年出版，在史界一举成名。

学养与为人：司徒雷登为之折服

1935年，陈懋恒与学长赵泉澄喜结伉俪。婚礼在燕京大学校友会举行，当天来了一名意外的贺客：司徒雷登。

司徒雷登在1920—1945年间任燕京大学校长。他为什么要不请自来地参加两个学生的婚礼？

1930年，燕大女生张琼霞因为不愿意参加教会团契，被女部主任费宾闺臣以伪造医生证明、涂改考分等手段胁迫离校，引发学潮。接着，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赵泉澄被卷入此案。为人正直的赵泉澄调查事实，力主公道，却被阿附费宾闺臣的无耻之徒无理开除。在人心沉寂之际，陈懋恒为素不相识的赵泉澄挺身而出，在北大图书馆侧贴出公开信：“苟以受高等教育之人，躬为未受教育者所不屑为之事，则将为天下之所贱”、“哀莫大于心死、耻莫甚于卖同胞以媚异族”，文锋所及，正直者奋起，学潮声势大振，逼使远在美国出差的司徒雷登为此返回燕大，责成费宾闺臣服罪。之后，张琼霞返校，赵泉澄恢复校籍。陈懋恒也因此与赵泉澄结识而成眷属。司徒雷登在婚礼上不请自来，正是对这对夫妻罕见侠骨的礼敬。

婚后，夫妻先后执教于东吴大学、光华大学、圣约翰大学等校，且勤于著述。赵泉澄也是史界极之推重的学者，他的学术著作《清代地理沿革表》，至今仍是该史学领域中不可超越的经典之作。

历史大家顾颉刚显然更推许和信赖陈懋恒。1951年，顾颉刚邀请她专赴北京，撰写《中国通史演义》系列中最难的第一册《中国上古史演义》。仅仅一年多，陈懋恒就拿出了26万字成稿，这是当时学术最新最高的成就。1954年，《中国上古史演义》由顾颉刚作序，上海四联出版社出版。之后再版，并被列为全国中专学校学生必读书目，至今累计出版9次，印了32万册，成为半个世纪罕见的史学畅销读物。

1953年后，陈懋恒还撰写了《秦楚演义》、《史可法》等，点校了《明史》，协助邓之诚整理《中华二千年史》明清部分，与赵泉澄共同参加《辞海》历史地理编写组工作，所整理条目达2000条。在1964年的信中，顾颉刚曾将自己的200多万字史学笔记嘱托给陈懋恒，可惜，不久后爆发的文化大革命，打断了师生的治学著述计划。作为赵泉澄这个“大右派”的家属，陈懋恒备受株连和折磨，直至离世。

身后与子息：幼子赵之云是围棋界“最好的围棋史学家”

陈懋恒有二子一媳，在陈懋恒指导下学习围棋，皆有成就。其幼子赵之云，1975年第三届全运会获第四名，前三名为聂卫平、王汝南、陈祖德。他组建过福建围棋队伍，著有《围棋词典》等数百万字论著，是我国当代罕有的围棋史学家。

1996年赵之云去世时，由曹大元九段和杨晖八段发起，为赵家捐款5万余元。2003年，赵之云遗孀许宛云和女儿赵艺真共同商议决定，将该笔捐款连本带息偿还，该笔款项后来转捐给新民应氏围棋学校，命名为“赵艺真奖学金”。许宛云由陈懋恒选中栽培并纳为儿媳，保存珍藏陈懋恒手稿40余年，2005年，在其经济略为好转时，还曾自费为婆婆陈懋恒出版《红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