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8版: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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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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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故事

 

内湾吊桥与阿珍姑的杂货店

张典婉(台湾作家)

过吊桥,是又好玩又可怕的事。

学校郊游,常常是带着我们穿过马路,沿着内湾的山壁走,灰灰土土的岩壁,常常撒下几块“牛肝石”,我们这样称呼它,顺手捡几块,可以磨利小刀。

这座吊桥是几十年的老桥,踩过青苔的桥头,我们背着书包、拎着水壶,站着等老师带我们过桥。吱吱呀呀的吊桥,都是木板钉的,两边绳缘是发黑的大麻绳,用力绞在铁丝上,一路横跨在中港溪上,瘦瘦长长的桥身,桥那头就是内湾村。

1971年之前,一座桥连系了内湾村民和外界的接触,几十户村民,就在村子里种田、种水梨,要出门买东西,就得背着竹篮,走过吊桥,到客运站牌等车,没有桥,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脐带。

小学老师最爱带我们去内湾郊游、写生。老师说,春天,是画画天。

吊桥摇得好厉害,走在前面的刘凤,突然站在桥中央,涨红了脸,再也走不下去,阿珠眼泪滴下来,“我怕!”老师一手一个,横着牵她们过去。

过了桥,桥头第一家是阿珍姑的杂货店,红瓦红砖的小门面,一字排开的青色糖罐子,里面放着圆滚滚的水果糖,缸底一层厚厚的白糖粉。

矮小的阿珍姑站在门外,和阿冉姑一样,她也是瘦瘦干干,利落的巴巴头,髻上网一张黑发网,浅蓝色小碎花的阿婆衫,挂在身上,右手摇着一把纸扇子,赶苍蝇。在门边围着几只小猪。

没上小学前,爸爸就常带我来阿珍姑家,在吊桥上,几乎是大哭着被爸爸拖过去,但是一到阿珍姑家,“来!食糖哎!”顺手打开糖缸,细细的手,伸进去捞了一把红红绿绿的小糖球,塞进我手里,裙角两个小口袋也塞满了。

爸爸和姑丈,阿珍姑聊着家里的葡萄,家里的鸡。

我坐在门口空地上,呆呆看着门口大圳,几只大白鹅在上面游来游去,有人蹲着洗衣服,扁平的石块,快被洗平了,粗粗黄黄的肥皂,用力搓出好多白泡泡。素云妈妈背了小娃儿,蹲在右边的石头上,她胡乱地扎一把发丝,用橡皮筋纠在一起,洗白的花衬衫,皱巴巴地套在身上,背小娃儿的布,又长又宽,将小娃儿一层层捆在背上,绕着双乳乳沟,左右交叉后,再打个结,素云妈妈一搓衣服,整个背带就晃呀!晃呀!

素云妈妈好能生小孩,像下蛋一样,一年一个,素云是老大,常常要背着弟弟、妹妹做家事,别看她瘦干干的,一身蓝布衫挂在身上,经不起风吹,做起家事真能干!

上山砍柴、烧灶、回家晒谷,星期天,袖笼(客语手袖)一戴,顶着斗笠,就去茶园采茶,晚上还背着妹妹趴在桌上算算术。

如果是水梨成熟季节,素云一路背着五六个大水梨到学校请我们吃,没有水果刀,她就把家里菜刀拿来削皮。

我们去内湾远足,她最高兴,一路过她家,素云就跑回去,拎个茶壶对着嘴倒水,再冲出来,林老师还称赞她家好干净。

素云家过去是阿明家,刘阿明在我们还没回家前,就快快挥手说了再见。

很多年过去,内湾吊桥早就被水泥桥取代。内湾人口越来越少,水圳文化却是活历史,依山势而邻的小村落依旧,只是熟悉的朋友都已经离开。回去苗栗,我都会去走一趟,仰头看山,看着一幢幢红砖屋,沿着水圳的弯流,那个唱校歌去郊游的日子远了。

(文中内湾是苗栗三湾乡内湾村,邻近头份镇斗焕坪,是三湾梨的盛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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