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谢秋莲

时事背景：

3月23日下午，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发生了患者刺杀医生事件，实习医生王浩遇难，另有3名医生受伤，而凶手竟是一个未满18岁的少年。围绕哈医大附一医院杀医事件，一场轩然大波展开：一方面是不少公众尤其是医护人员为受害者痛心疾首；另一方面，也有不少网民竟发出“杀得好，多杀几个才能让医生反思”的偏激之语。

医生和患者，谁是受害者？医患关系为何会紧张到这个地步，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反思，才能避免下一个悲剧发生。

解码一 一起因误会引发的血案

“等我当了医生，一定会对患者很好很好，绝对不收红包和回扣。”立志当个好医生的青年王浩倒在了实习医生的岗位上。王浩和另外3名受伤的医生其实并没有参与过对凶手的诊疗。事情的真相披露后，不少人为王浩扼腕叹息，痛斥少年的残暴。

但是也有部分网友仍然不相信哈医大附一医院院方的解释，认为被砍的医生虽然是无辜的，但该科当时接诊的医生可能真的有推诿，导致患者将怨气报复到其同事身上：事发当天上午，少年在爷爷陪同下到哈医大附一医院风湿免疫科治疗强直性脊柱炎，接诊医生让其到专科医院先诊治结核病。下午，祖孙带着片子回到该院风湿免疫科，医生认为结核虽有好转但仍须观察三个月，认为先不宜使用类克药。

对此，本报记者请教了专攻传染病专业的某三甲医院谢姓医生。她告诉记者，从专业角度看，哈医大附一医院风湿免疫科的医生并没有错：类克药可以显著缓解强直性脊柱炎患者的疼痛症状。但是，结核病免疫中，淋巴细胞发挥主导作用，类克会抑制淋巴细胞的活性，结核病人在感染未受控制的情况下使用类克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解码二 攻击医护人员案在增多

虽然医院方面强调这不是一起医患纠纷，而是一起刑事暴行。但医患关系紧张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医患纠纷引发的恶性案件每年都发生。

中国医学界人士专业交流网站“丁香园”24日发布了一则《中国大陆近年恶性医患冲突案例简编》，该网站通过网络检索，从媒体公开报道中梳理出了从2000年至2009年7月的124起恶性医患冲突案例。近两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据不完全统计，2011年，全国发生10起砍杀医务人员血案，2012年至今已发生3起。

比这些零星案例更让医护人员倍感悲凉的是另一组数据：事发当晚，在网站设置的“读完这篇文章后，您心情如何”的投票中，有4018人次选择了高兴，占当时参加调查人数的65%。

虽然中国从来不缺乏在血案面前无是非地哄然叫好的看客，可是，65%这个数据还是让人震惊。央视为此惊呼“我们都可能是杀医的凶手”。这种反映有点过度——看客多数只是看客，真正会拿起屠刀的还是极少数。但是，65%的数据却实实在在反映出公众对医疗机构和医护人员的强烈不信任。

解码三 患者、医生谁才是受害者

在哈尔滨血案这样的极端事例后，公众（潜在患者）和医护人员互相指责对方，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声音尤为明显。事发医院已有医生激愤之下拒绝上班，更多的医生通过各种途径发泄想改行的欲望。而一些网友则认为医生“收入少、风险高”的抱怨是矫情，不符合实际。双方都认为自己才是弱势群体。

事实究竟如何呢？福州某三甲医院医生告诉本报记者，如果只算正当工资，有中级职称的他每月只能拿到4000多元。为拿到这4000多元，他每周要上两个夜班，一周一天半的休息也没法保证，一个电话就可能被叫回科室加班。而要成为一名医生，至少要读5年本科，现在医院一般都要硕士以上学历，这意味着当医生至少要经历七八年的大学学习，和其后不间断的再学习，在总额上承担比其他学子更高昂的学费。

对此，崔永元在一期节目里说过：“同等的门槛中，医生的收入是最低的；同等的收入中，医生的门槛最高的。”

但公众对医生的叫穷并不买账。现实生活中，人们看到的医生大多开名车、喝名酒，光鲜亮丽。与此同时，看病难、看病贵又是不争的事实。作为与患者面对面的医生自然成为第一个抱怨的对象。

经济学家张维迎认为，不能以合法的形式得到合理的报酬，才导致回扣、红包等的泛滥，最后污染了整个医疗队伍。

解码四 制度缺陷让医患对立

在互相猜忌对立中，医生和患者都付出了代价。但是，这种对立关系并不是一贯如此的。医者仁心，在中国的传统语境和世界各国中，医生本来都是受人尊敬的职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是少数医生认为的患者成了刁民，也不是少数医德败坏者就能祸害到这个地步的。

患者实际上是将看病难、看病贵的怨气发泄到了医生身上。但看病难、看病贵的形成，医生不是主动的一环。是“以药养医”和“以械养医”的制度设计激活了医疗系统从业者的贪婪之心，是财政的低投入导致公立医院成为挣钱机器。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医改，政府将医院推向市场，让医院自负盈亏，同时又将诊疗费等技术服务费的定价权控制在手里，将体现医生能力的诊疗费、手术费等限制在不合理的低价位。与此同时，又通过集中招标采购等方式控制药价，不断出现高得离谱的最高零售指导价和中标价。

目前，医改确立了破除“以药养医”的思路，但是，目前的信息来看，政府部门将解决药价虚高的药方主要开在取消医院15%的药费加价上。但是，这个15%已经实行了几十年，以前并没有造成恶果。关键还是15%之前的基数太高。而这个基数，是政府部门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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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医大杀医案嫌犯：我不该滥杀无辜

N据新华社电

29日，记者在哈尔滨市南岗区看守所采访了哈医大一院“3·23”伤害医务人员犯罪嫌疑人李某某。李某某告诉记者：“我不应该滥杀无辜。”他说，自己一时冲动犯下大错。

“当时我和我爷爷来哈医大看病。我感觉大夫好像是麻烦我。之后感觉脑袋一热，就把大夫给杀了。”李某某表示，他患有强直性脊柱炎和肺结核，据他回忆，这次来就是为了打“类克”（一种治疗药剂名称）。医生说他有肺结核不能打，要求他先去胸科医院做检查。他将胸科医院检查结果拿回来给医生看后，医生仍觉得不行，不收他入院。

李某某说：“当时我非常生气，我和爷爷大老远来的，他们不理我，我挺恨大夫的。”离开医大附一医院后，李某某的爷爷说不收就回家吧。他没有听老人的话，偷偷地买了水果刀，直接冲进医生办公室。

在谈及医生对他的态度时，李某某两次使用了“还行吧”这个词语。“我对医生肯定有误解，但他们也不全对吧？”他说，医生确实给他解释了不能打“类克”的原因。“但前两个月我就在这儿治疗，当时大夫给我开了两个月的治肺结核的口服药，说吃完药再来，结果这次来又不行了。”他说，医生不了解他的辛苦。

李某某说：“发病的时候我非常痛苦，腿部膝盖和胯骨都特别疼、肿，行动不便。”他说，他家离哈尔滨挺远，家里条件也很困难，爷爷还患有胃癌，一次次做检查加上人生地不熟等因素，让他和爷爷都非常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