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宋晖

本报讯6月30日，颇具影响力的美国电影声望奖在加利福尼亚颁出，声望奖旨在表彰世界各地对电影有着执著理念和追求，包括制片人、导演、演员和所有成员在内的创作团队以及他们出色的电影作品，帮助他们获得应有的认可。在获奖名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福州人的名字和他的纪录片《浮村》，评委会对《浮村》评语是：“您在项目中表现出的技术和创造力是优秀的，凌驾于其他制作，展现了深刻的社会变革。”这是短短三个月内《浮村》第三次获国际电影节的纪录片奖，之前的两个奖项分别是阿拉斯加国际电影节纪录片首奖“科迪亚克”奖和墨西哥国际电影节纪录片青铜奖。

“浮”的村

《浮村》片长120分钟，全片没有解说词，以客观冷静的镜头语言讲述了福州一个名叫壶江的小岛上所发生的故事。故事的关键词有很多：偷渡、打工、漂泊和梦想。

“壶江岛方圆不到一公里，三十多年前，不甘忍饥挨饿的村民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美国、荷兰、西班牙、加拿大这些发达的国家，成为‘跨国打工者’，希望另谋出路改变生活现状。经过三十年来的移民接力，原先2200多户，8000多常住居民的小岛如今人口已不足3000人，而在国外生活的村民却超过了3000人，侨汇收入占村民们全年收入的一半以上。多年之后，大批来自中国内陆的务工人员开始涌入岛内，受雇于当地的村民或打鱼，或种蛏，或搬运，或盖房，他们同样也怀揣着试图改变生活现状的梦想……”黄建东试图用偷渡的故事讲述梦想。

拍摄移民的想法黄建东一直都有，但直到他找到壶江岛。“拍片制作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但找到它却花费了三年多”，黄建东说，“那是一座孤岛，通往岛上的只有客船，它远离了城市的嘈杂，那么美那么安静；那里只有老人妇女和一群持有国外绿卡的牙牙学语的孩子。就是这么一座完全孤立于大陆之外的小岛，却与世界上诸多最发达的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意味太强烈了——浮岛！这里的人出去跨国打工，而内地的民工又为了生活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来。它浮在海面上，‘浮’是它最根本的状态。”这就是黄建东三年多要寻找的。福州人分不清h和f的音，“壶”和“浮”也就混为一谈，《浮村》的中文名想出来之后，黄建东马上想到了一个更为贴切的英文名字——《LifeisElsewhere》（生活在别处）——“文艺中年”引用了米兰·昆德拉著名的小说名。

等待惊喜一个个出现

那段时间，黄建东几乎每个周末都往壶江岛跑，一个人、一部自费买的摄像机。从市区打的到连江琯头码头150元，赶最后一班轮渡到那个安静的小岛。岛上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瘦高的男人在小岛的各个角落对着他们摆弄着他的摄像机。3000人的小岛上，因为这个人而多了许多谈资。而黄建东要寻找的人物也一个接一个地“扑面而来”，黄建东只能用“幸运”来概括自己受到的“礼遇”。

“在那里，郑成功、林则徐都留下过足迹，那里还是一个诗词协会的创作基地，这是一个很有文化积淀的小岛。那里的老人有几种生活方式：打麻将；闲聊，聊哪家寄来钱，修了祖坟；有自己的民乐队，拉拉唱唱的，老有所乐；还有勤奋一些的养蛏，雇用外来劳工，再卖给加工户。那里很少有壮年，因为早年在那个岛屿上出国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在那里黄建东遇到了两个从美国回来的兄弟，他们也是偷渡出去的，在美国混到了当地华人组织的侨领，他们讲述偷渡的故事，讲述在美国的打拼，从两手空空，到开了6家连锁店，最让他们自豪的是他们的店里雇用的是外国打工者。他还遇到了如今早已关闭了的壶江中心小学的老教师，当年最鼎盛时有1000多个学生，很大的校园满是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但如今荒草蔼蔼，孩子们或移民，或到福州去念最贵的贵族学校，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老师比学生还多，但那位老师最得意的是真的做到了“桃李满天下”。在那里还有从四川来的打工者，他们并不羡慕这里的偷渡客，多年以前福州沿海的留守女人被人叫作“万八嫂”（当年的偷渡的行情就是1.8万美元），如果自己也有这么十几万元，他们宁愿回老家去开个小店面，他们的孩子和这里“洋留守孩子”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的孩子初中没毕业就跑来帮着父母打工。在他们的观念中，大学毕业也不过是出去打工，不如早一点到父母的身边，这样还有个安全感……那些被拍摄者的表达能力超出了黄建东的预期，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惊喜。

在福州元素中寻找人文精神

黄建东为片子设计过三个结尾。

第一个是：一艘大船开近小岛，导游小姐的画外音，“欢迎光临壶江岛，壶江岛是东南福建沿海的一颗璀璨的明珠，相传明末时期闽江口地区发生地震，该岛地壳上升……”（黄建东觉得这有些像旅游宣传片）；第二个结尾是：几个大学生假期回到小岛，他们在海滩上拾贝，谈论着日后的人生规划，一个女孩说，大学毕业了她要去美国读研究生，家人已经为她联系好了学校，以后就到国外发展。另一个女孩说好像小岛要建一座和大陆相通的大桥，他们担心以后小岛会因此变样，若干年后他们就找不回原来村子的味道了……（这一版黄建东又觉得很矫情）；第三个结尾对黄建东来说也是个惊喜：画面暗下来，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打电话的声音，十年前她的亲人蒙死在偷渡的船舱里，女人说，“每个人都有梦想，只不过有的人梦想成真，有的人噩梦连连，但不管怎样，有梦想总比没有梦想的强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让人心里一坠。黄建东说，这是他在800分钟、20盘带子中找到的最好的结尾素材了。

这个周末黄建东还要去壶江岛，他约了壶江村几个老朋友准备一起看这部由一个外来者讲述的关于他们的故事。他尊重镜头里的每一个参与者，“如果他们认为我的片子给他们的实际生活造成了影响，我愿意修正，我尊重他们的生活，希望他们的平静的生活不因此而受到打搅，我觉得这应该是做纪录片的一个道德标准。通过这部片子我也想让大家知道，福州不只是有三坊七巷，不只是有西湖、鼓岭，还有像壶江岛这样的平静美丽的小岛和不平静的故事。”黄建东希望收获更大的惊喜，“我希望片子能够通过正式渠道发行”。

黄建东仍在寻找福州本土元素的题材，“比如闽剧、茶叶。纪录片最终是要落到人身上，我还在寻找，希望能拍得有一些人文精神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