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侯希辰 肖春道 文/图

感动理由：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中，他一呆就是30多年，严寒酷暑，一直在没有路的原始森林间巡查，守护着5万多亩的森林。

王学恩，今年59岁，是三明将乐龙栖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山管理所的一名护林员。巡山时，他遇到过盗砍偷猎者的生死威胁，经历过滑落山谷的惊险瞬间，但王学恩没有选择离开山林，哪怕是县城的家被洪水淹没，孩子在北京结婚。望着成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他眼里满是欢喜，“里山的每一棵树都和我的孩子一般，哪怕少了一棵，都会要了我的命。”

从砍伐造纸到森林守护者

从将乐县城到里山管理所，80公里不到的路程，采访车走了4个多小时，最后20多公里是碎石子铺的林区便道，路边就是陡峭得让人不敢往车窗外看的悬崖。

浓雾中，王学恩站在管理所矮房前等着记者，“很久没有外人到这里了，路太难走了。”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因为山里经常停电，木桌上放着几根蜡烛，这就是王学恩在里山的家。他说，14岁跟随远嫁的大姐从长汀来到里山，“我生在长汀，长在里山，是地地道道的里山人。”

24岁那年，王学恩成为里山纸业社的一名工人。上世纪80年代末，龙栖山成立保护区，王学恩面临艰难的选择，“家刚搬到城关，两个儿子在上学，生活过得很拮据，妻子开个小店补贴家用。”他讲，一方面保护区需要护林员，一方面有大老板邀他入股做生意。

王学恩特地回了一趟里山，看着满山的参天大树，“心一下平静下来，以前是砍伐造纸，现在是该好好保护这些山林了。”于是，王学恩告别妻儿，回到“与世隔绝”的里山做了一名护林员。

柴刀休想带走一根树枝

竹编帽、迷彩服、解放鞋，这就是王学恩巡山的全部装备，“防山火、防盗砍偷猎、观察病虫害等，要做的事可不少呢。”王学恩讲，里山管理所有6名全职、4名半脱产护林员，却管辖着5万多亩的原始森林，“分成12条巡山路线，我跑其中2条，每条路线有近10公里的路程吧，要跑一天。”

每天早上7点，他们就要出发，临走时王学恩带了一包牛奶和几块饼干，这是他的午饭，“山里严禁用火，再冷的东西也只能这么吃。”记者提出要跟着巡山，王学恩直摇头，“一上山就没路，村民都跟不上，更别提你们城里人了。”

果然，泥泞的山路走完后，他就在齐人高的灌木与杂草中往上攀爬，衣服被冻雨打湿，脚下异常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摔得人仰马翻。可王学恩行进的速度却很快，不时回头讲，这株是近千年的红豆杉，那里野猪刚到过，山林里的一切如数家珍，“这里宝贝多啊，有我们国家极为罕见的南方红豆杉林和柳杉林，还有国家重点保护的金钱松、观光木等10多种植物，动物就更多了。”

难免会有人盯上这些宝贝，一次巡山，王学恩在山腰上就见到几个人正在挖红豆杉树蔸，他赶紧上前制止。见只有王学恩一人，几个人举起柴刀、锄头就要砍他，“只要有我在，你们休想带走一根树枝。”王学恩趴在红豆杉树蔸上，摸出手机要给山下的派出所打电话，“砍死我，就是犯罪了，你们的家庭怎么办？”几个人叫骂着离开了。

除夕听鞭炮声想着山外亲人

越往山里走，山势越发陡峭，有时就是在峭壁边“挪动”，“摔倒是家常便饭了，腰摔坏过一次，一冷就疼得厉害。”王学恩说，每次回城，都要带一大包摔伤的药水回来，“不能在山里修巡山路，没路就难盗砍偷猎，保护区就要保护原始的生态环境。”

山上海拔高，地面上结冰了，王学恩却说夏天巡山更难，汗湿的迷彩服沉甸甸，“蚊虫特别多，主要怕毒蛇咬。”他讲，巡山一天补贴5元，每月的工资在1000多元，“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寂寞。”王学恩说，巡山看着山林还好，“生病时就拿着全家福一遍一遍地看，轮到除夕值夜班时，听着山下的鞭炮声，想着山外的亲人，真是想家啊。”

在山里走了2个多小时，记者体力不支只好返回，王学恩则消失在树林里。直到下午4点多，记者才在村口等到他，而刚回到村，王学恩又习惯性地到村民家走走。“老王厉害啊，不要说去山上砍木头，就是哪些人爱烧香都知道。”村民们说，在王学恩这些护林员的宣传下，他们都自觉捡烂木头烧火，主动上山义务造林。十多年来，里山实现了无森林火警、火灾，无重大盗窃林木案件。

心里一天都放不下这片山林

夜很深了，王学恩回到管理所，和四处巡山归来的同事一起做饭。“老王快点吃，等下要给老伴打电话。”他们说，想不通王学恩为什么还会呆在山里，因为他的2个孩子在北京工作，家庭条件也挺好的。

记者听说，2002年“6·16”特大洪灾，王学恩的老伴打了十几个告急电话，“洪水涌到家门口了”、“家里进水了”、“要搬家具了”，直到打完最后一个电话，说“一楼被淹了”，王学恩还是没有回来。王学恩讲，那时他在山里一处一处地查看地质灾害点，晚上还到地灾户家蹲点，“家在城关，不会出事。”10多天后，王学恩才回家，老伴干脆把他的车钥匙给“扣”了，可隔天他偷偷拿走钥匙，一声不吭地又上山去了。前几年，孩子在北京结婚、生子，王学恩却因为是防火戒严期也没离开里山，这时老伴说，“里山那些树啊、草啊、鸟啊就是他的孩子。”

“离开一天，心里也放不下，担心树被砍了、起山火了，或是有人进山偷猎，在家呆不住。”王学恩告诉记者，支撑他守护在深山的力量，“是信任，把这么大一片山林交给我们管，要对得起子孙后代。”

即将告别里山，王学恩特地煮了一壶山泉水让记者带上，这水甘甜、纯净，“喝了它，谁都不会忘记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