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北谷
丙寅之秋,周昌谷给我最后一封信,并非他的亲笔,而是护士代写在处方笺上。
开头几句“十包药已收到,十二分的感谢!此药对我有用……”我空欢喜一下,以为他的肝病有救了。哪知接下来却是“我的身体最近检查很糟,心脏是主动脉过长,左心室弧度大,心电图:房内阻滞。肾脏小便有白血球+++,已经发炎,不知何故……”
天哪,我的眼睛已模糊,信纸上有泪滴洇开。再看后面:“此次给兄信后,以后可能不能再写了。若有急事麻烦兄,我会来信。兄之行止,望有变动时告知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是绝命书?医生叫他不许动。一个画家不能写不能画,就像歌唱家发不出声,比死还难受。
值此深秋时节,夜间气温骤降,手脚冰凉,总觉阵阵寒气逼人。我在灯下写下了《寒夜怀昌谷》:
知君五脏伤三脏,始信天公妒汝才。呵手灯前珍重语,恶风寒透水仙开。
我寄了一箱寿山石和漳州大头水仙,好送给医生护士。唉,却原来,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10月11日,含英嫂子电报噩耗:周先生已经走了!刚刚正当壮年57岁啊!至今已整整27年。今年癸巳,正是他的本命年。年年清明节缅怀亡友,默诵他的《洒骨》诗:热血难酬积疾病深,龙湫洒骨复何寻。但凭万丈悲鸣水,寄我绵绵爱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