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本报记者 陈锟 朱敏敏 孔瑜 实习生 林矗林 文/图

关注理由：一位7年来从没违章记录的老公交司机，一位带女儿去看病的母亲。前晚6点半，在福州金山金榕南路好日子超市斜对面，司机、母女，三人的命运交织成让人唏嘘的悲剧。

在斑马线上，公交车把母女俩卷入车底，母亲当场死亡，女儿重伤。有目击者称，愤怒的路人把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动了手。事发时是否有人动手，司机为何受伤，目前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截至发稿，54岁的司机生命垂危，5岁的女童小君（化名）仍在抢救。

一场车祸，两个家庭崩塌了。悲剧，何日才能终结？

“我们这个家，离不开她啊”

一夜之间，妻亡女伤。昨天中午见到记者时，林先生，这位身材壮实的平潭汉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们这个家，实在离不开她啊……”林先生一家住在福州金山附近。“我们是1998年结婚的。最大的女儿15岁，正读初三，最小的儿子才三个月大。”这个原本让亲戚朋友羡慕不已的家庭，昨晚塌了。

林先生说，妻子姓陈，今年40岁，“她脑子灵，也很勤快”。妻子曾经打理过一家服装店，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大女儿出生后，她关了店铺，全心全意相夫教子。“这么多年，我们从没红过脸。”

出事时，林先生正在前往上海的动车上，准备去德国谈一笔生意。跟往常一样，这次也是妻子为他收拾行李。出发前，妻子抱着3个月大的儿子对他说：“家里的一切，我会照看好。你出差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句话，竟成诀别。

民警通知他妻子出事的时候，林先生下意识认为电话那头是个骗子。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大女儿说，妈妈出去很久了，还没回来。他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在杭州站下了车，连夜包车返回福州。

“妈妈说一会儿就回来”

大女儿小晴（化名）说，妈妈当晚是带妹妹去看病，路上出了事。

“如果我没出差，如果是我带孩子去医院，她就能躲过这一劫。”林先生已泣不成声。没有如果。他回到福州，看到的是妻子冰冷的遗体。

“爸爸，你得挺住啊！”15岁的小晴劝着爸爸，自己也已泪流满面。“妈妈最爱这个家了。”小晴即将中考，前几天妈妈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当晚出门时，妈妈还留下了话：“我带妹妹去看病，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做作业。”小晴说，这个周日的母亲节，她早早就准备了礼物。可是，妈妈永远都收不到女儿的这份心了。

在爸爸还没赶回来的那段时间，小晴独自在医院照看重伤的妹妹，一直到昨天凌晨2点多。“我的心都要碎了，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15岁的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小晴说自己也要撑住，因为妹妹还不知道妈妈已经走了，她才5岁……

女童已有知觉，还在观察中

和同龄人一样，5岁的小君每晚都要妈妈陪着睡觉。每次妈妈买回来好吃的，她总是要抢着先吃。可如今，她只能躺在福州总院476医院的病床上，陪她的是刚从平潭老家赶来的奶奶。

老人的眼里噙着泪水：“我的乖孙女，夜里好几次喊着要妈妈。她都不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老人说不下去了。

主治医生说，小君是前晚9：40左右送进医院神经外科急救的，当时她处于昏迷状态，出现外耳道流血等症状。紧急抢救后，每两个小时复查一次，幸运的是，孩子的症状没有加重。

公交司机生命垂危 同事：他独居福州本分老实

记者了解到，肇事的公交司机复姓欧阳，今年54岁，江西人，在福州开公交车已经7年。有目击者称，事发当晚，欧阳被围观的路人拽下车，混乱中可能被殴打。记者从医院了解到，欧阳送到急诊室时已经不省人事，心跳停止了2次，缺氧时间将近2小时。经诊断，他的头部受到外力重创，颅腔破裂，大量出血，并伴有脑血肿。目前生命垂危，正在重症病房抢救。

“受了这么重的伤，生命垂危。”主治医生告诉记者，这名司机现在还不能自主呼吸，完全靠药物维持，成活机会渺茫。

昨日下午，记者赶往118路公交车的起止站公交鹤林站。

“要不是还在上班，我们都想去看看欧阳好些了没。”车队里的几位司机说，欧阳前几天刚过完54岁生日。“欧阳平时话不多，挺老实本分的。”2006年他加入公交车队，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请过假，也没有违章和被投诉的记录。

“他有个儿子，老婆在老家没有工作。”几位熟识他的公交司机说，欧阳独自租住在晋安区溪口村的一处民宅，平日里很节俭，家庭条件不好。

记者了解到，欧阳当天是下午班。前天下午2点多，他像往常一样来车队。因为公交车水箱漏水，他还开去斗门修理。返回后到2楼吃了饭，像往常一样出车了。

“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他没有生理疾病，刚吃了饭，也是第一趟车，也不会是疲劳驾驶。”同事们说，谁能料到，竟发生了不测。

记者从警方获悉，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之中。车祸当晚，司法鉴定部门已经到现场采集信息，目前正在对车辆痕迹、血样等进行鉴定。

□再调查

公交司机：路堵时间紧，有时被迫开快

昨日，腾讯大闽网发起一个公交调查的投票，共有1000多位福州网民参与投票。“您对所在城市的公交满意吗？”选择“意见大大的”，占65.65%。“你过斑马线时，碰到过礼让的公交车吗？”选择“从来都是我让车啊”的，占70.26%。“你认为以上问题谁该负主责？”选择“公交公司”的占44.06%。

“开快车”、“不让行”，这些市民眼中的公交乱象，源头在哪？采访中，部分公交车司机坦言，公交公司每天都有固定的来回趟次任务，如果没有完成相应的任务量，司机的薪酬就要缩水。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交司机说，目前118路的运行时间是：金山公交总站6：00—23：00；公交鹤林站6：00—22：15。实行早晚两班制，每班时间大约在8小时左右，要从金山到鹤林新城来回四趟。扣除吃饭、上卫生间，让司机在路上行驶的时间非常紧张。

此外，目前因为市区修地铁等原因，上下班高峰期拥堵厉害。如果完成不了任务量，收入就要相应降低，因此许多公交司机都为完成任务量赶时间。前晚的悲剧，恰恰就发生在晚高峰期。

公交集团：对司机“趟次”有要求

对于广为诟病的“趟数指标”，福州公交集团相关负责人陈女士介绍，现在公交司机都是两班制，也就是半天一班，每班工作时间都在8小时左右。每天完成多少趟次，决定了疏散多少客流，如果没有完成，就会导致客流无法及时疏散。

多位公交司机告诉记者，真的碰到高峰期或者道路施工导致拥堵的情况，他们不得不开快车，以完成每天的“趟次”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