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王鼎钧（美国）

章立凡先生是一位史学家，他评我的回忆录偏重国共消长，历史兴亡，这大概是因为回忆录第三册记述我经历的国共内战。

章先生说他喜欢移民文学，观察知识分子的兴亡之感，看历史轮回。也许他把我的回忆录看成移民文学了。没错，若非移民，这一套作品不会是这幅精神面貌。我想，“文学大弯流”出现的时候，简直整个文学都移民了，我的回忆录，也许称得上文学长河大转弯中的三千一瓢。在我身上，“明在”的离心力和“暗在”的向心力拉锯，出现意念和行动的背驰，这一微妙之处被他点破了。

我有一篇文章，题目是《淘不尽的历史弯弯流》，时事造出弯弯曲曲的英雄，英雄又造出弯弯曲曲的时事，我的处境乃是历史洪流里的一个漩涡，我的遭遇乃是漩涡中的一片落叶，我的回忆录好像是这惊心动魄转瞬即逝的一个镜头显影定格，在历史家看来，充其量也不过如此吧。

有些人写的书都有三个版本，台湾版、香港版、大陆版。我写回忆录，没有考虑任何一方的尺度。章教授说，他手中有我的书的简体、繁体两种版本，他感觉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很满意。据我侧面闻知，这套书由北京三联总编辑亲自斟酌定稿，对这位出版家而言，删稿也是艺术，编辑台上，他不是刀斧手，是化学家，减一字，删一句，显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