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衣(台湾)
年轻时读的是工业专科学校,同侪中女生少得可怜,对于我这大邋邋的男孩儿个性,专二便和几位男孩结为死党,其中有两位祖籍福州,很巧的都生得白净斯文,且特有一种悠闲气派,我又和其中一位走得近些,因此稍悉在台福州人的生活样貌。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哥哥结婚的那晚,在饭店里席开五十桌,最后散席时,却见一家人神秘兮兮的互相在叮嘱着什么,我先以为是关注巨额礼金别有什么闪失,直至跟他们回到家,才知道整个晚上他们最关心的是酒宴的菜尾都收齐了吗。他们甚至还特意买了一口大锅,把那些没吃完的鱼虾海参肘子肉块全搁在锅里,一进家门就先把那口锅请进厨房,重新煮滚了,全家人还穿着礼服,便围在桌前大啖起来。据说福州人才最懂享受,我虽被热情邀约留下来共享这美食,但怎好参与人家的天伦之乐?匆匆告辞时,回头一睇,那新郎大哥也吃得好不欢愉。我一直好奇那菜尾大锅菜是个什么滋味,即便事隔三十五年了,仍令我悬着念着。
来福州,纯晖做东请了两次大餐,头一晚在三坊七巷商店街吃福州菜,纯晖客气说是小吃,却仍像宴席般大盘上菜,我吃得很开心,却隐隐有些节制,深怕有人等着收菜尾。
第二日晚上,是在小书院的小楼里用餐,从外头请了师傅在院里炊食,菜色清爽又精致,那几盘碧绿青蔬:豌豆苗、娃娃菜、芥蓝心,真个是赏心悦目、诱人垂涎,还有那尾清蒸石斑少说有五斤重,也泰半入了我肚腹,其它的炒鲜笋、炒豆干都美得不可方物,吃得我席间完全顾不得应对,好在文友全无需应酬,撤席时,我发现仍没有人收菜尾(后来才知菜尾留给了这里的保安)!
回台湾读了纯晖的著作,才知道她是这么一位风趣有意思的大姊,该不耻下问请教她菜尾大锅菜真是福州的特殊风味餐吗?这次福州行,我虽然仍没能收得菜尾回家煮大锅菜,但福州朋友的盛情暖意,我是打包满满的带回台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