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是深冬,福州的冬泳队,又一年一度活跃在闽江上。冬泳俱乐部的成员,大部分步入中老年了。现在年轻人宅家的多,似乎不大愿意参加这项艰苦的运动。而我加入冬泳队时才二十出头,跟如今的90后差不多大。
1.那是1977年初,我看到福州成立工人业余冬泳队的消息,便对街道工厂同事邹君说,我们去参加吧。
我们当时只是街道临时工,而邹君的姑父任职市总工会,对我们加入工人业余冬泳队,应该能帮上点忙。通过联系,我们两个在1977年正月初五那天,被通知到冬泳队办手续。冬泳队就设在吉祥山工人文化宫的游泳池内。我们每人交了三元钱,登记一下,就算会员了。办完手续,我们就下水试游。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天的试游真是玩了个畅快。但因为不懂得冬泳常识,游得太久,爬上岸时,我身上的热量几乎散发殆尽,上下牙不断“打架”,浑身发着大抖。那天穿得又少,袜子手套都没带,一路骑车回家,手脚冻得生疼生疼。一到家,我就蜷到被窝里,捂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初次遭遇没有击溃我的冬泳热情,因为我心里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2.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按约定时间到邹君家把他叫起,又奔向艰苦的冬泳之旅。我家在三坊七巷的文儒坊,邹君家在南后街,每天都是我去喊他冬泳,我们骑车从吉庇巷或者道山路拐到八一七路,过南门兜、茶亭街到洋头口,有时上坡从八一七路文化宫正门进去,有时从洋中路文化宫后门进去,两边距离差不多。每天到达泳池时,天还没放光,泳池边的灯光,冷冷打量着我们这群光溜溜的怪人。
福州有句俚语,鸡屎没有三分气。我激励邹君说,我们不做鸡屎。不过邹君果然没有三分气,坚持不到两个月,就打了退堂鼓。
邹君退出,对我没有多大影响,总之我一个人坚持下来了,而且坚持了将近十年。支撑我运动信念的是一种暗物质,这个暗物质就是爱情。
3.说爱情其实夸大其词,准确说是暗恋。
中学时,我暗恋班上一位女同学。她家住在南门兜城边街路口一座三层楼上,那时三层楼的房子在福州不多见,这座楼的底层是国营百货食杂商店,她家就在第三层朝街面的两间房。我每天去文化宫游泳,都必定经过她住的那座楼,我就会抬头朝她家的窗口望去,祈求能看到她的身影,哪怕只看短短的一眼。虽然看到的机会寥若晨星,但我还是满怀希望地坚持着。就这样我怀揣暗恋,每天从文儒坊骑车到文化宫,表面上是为了冬泳运动,其实,是为了来回的路上,也许能看到她一眼。
4.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暗恋。后来她突然出嫁了,但是暗恋依旧顺延下去——我还是希望她回娘家的时候,还会出现在三层楼的窗口,我还有机会看到她。
再后来听说她离婚了。她远走他国。走之前,她找到我求我办一件事,我!我当然全力以赴。她的事,当然圆满完成。
再以后,她回国几次,我们偶有见面。但我也忘了,我到底有没有对她表白过。应该没有吧。
岁月悠悠,南门兜城边街早已寻不到当年的模样,最近听说,工人文化宫也已焕然一新。我想今后再有机会见到她时,我一定记得告诉她这些事,感谢她让我懂得什么叫情感,感谢她让我培养出了毅力。
36年的暗恋,如今可以解密了。
如果你认识她,1977年住在福州南门兜、城边街、第三层朝街面的两间房的姑娘,请告诉她,这些年,她一直是我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