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4版:慢读/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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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4年1月1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城市,你的名字叫漂泊

 

N风鸣(福州五四路)

“你今晚能赶回来么,外婆情况很糟糕……”家里的电话第二次打到了厦门。母亲说,外婆在喂食早饭时,气管疑似进了食物,呕吐不止,现在已经从养老院送到了省立医院。我心里咯噔一下,匆匆和领导请了假,赶到火车站买了最快回福州的车票。

坐在车厢里,我心乱如麻。窗外景色呼啸而过,天色完全暗淡下来。距离外婆越来越近,但我忽然觉得,她正离我越来越远。

“外婆,记得早早来接我。”小时候,这是我每天上幼儿园前必定要叮嘱她的话语。入园时泪汪汪抱着外婆不舍放开,下课后望眼欲穿盯着门外,期盼外婆第一个冲进来领我回家。

有一年清明,回外婆老家扫墓,会晕车的我一路吐得昏天黑地。那天恰逢大雨,墓地在山上,疲累的我赖在地上耍性子不走。父母说我是男孩,不能娇生惯养,谁都不理我,只有外婆将我搂在怀中,一手撑伞踏上上山的泥泞小路,另一手挥舞镰刀割开阻路的野草。不停抽泣的我,唯一留存印象的,只有外婆身上的汗息。童年时,外婆的家是温暖的家,外婆,是多么强壮笃实的外婆啊。

是什么时候起,外婆不再强壮了呢?

也许是五年前,我住的屏东路大面积拆迁,我们搬离了居住二十年的“老”家,开始了在外租房的漂泊。5年里经历三次搬家的动荡。每一次搬迁,最害怕的都是外婆,刚刚习惯的居室又要离开,刚熟悉的环境又要从头适应,刚有了可以聊天的老友,又断了联系,尽管每次都尽量租住设施完善绿树成荫的房子,外婆却一次比一次更郁郁寡欢。

四年前,外婆和母亲拌嘴,竟然赌气出走,她独自拎了包,坐上20路车,打算到吉祥山的二姨处暂住。不幸的是,下车时双脚未着地,心急赶路的司机就关闭了车门。外婆的脚被门夹住,身体被拖行了数米,拼命拍门呼救。司机赶忙急刹车并打开车门,结果却是外婆向后仰倒,后脑勺着地。在省人民医院住院观察了一周,虽无大碍,可出院后常莫名生病。

三年前,外公因病离世。不久外婆被诊断出抑郁症伴轻度痴呆,生活难以自理。母亲悉心照顾了半年,终究不堪重负,思虑再三,最后将外婆送往金山附近的养老院。

临去养老院的那夜,我提议给外婆拍些照片留念。母亲叹口气,摸了摸外婆的苍苍白发,你看她这样,精神不振骨瘦如柴,照起来,不好看吧。

一周后,我陪母亲去看外婆。养老院看起来环境不错,每个卧室两张大床,家具电器齐全,房内整洁明亮,房外芳草茵茵。外婆剪了头发修了指甲,精神比刚来时好多了。我扶外婆坐上轮椅外出晒太阳。操场上,外婆语无伦次说了很久的话,我费了很大劲,才勉强听出意思:外婆说她在这住不习惯,想回去。我摸着外婆满是皱纹的脸,满心内疚。

两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终点。

外婆就躺在急诊室病床上,鼻子里,手上,腿上,满是管子。母亲的眼里布满血丝,哭着对我说,外婆可能不行了,医生说很难熬过明晚。我摸着外婆的脸,轻声呼唤,她的嘴一动一动,我附耳细听,却没有任何声音。外婆,你还是……不习惯么?

一夜无眠,一早来了位护士,问我需要做人工压迫么,这样或许能再多撑些时间,但病人那么瘦,可能会压断肋骨。我说,算了吧,临走前还要被折磨一次,这不是活受罪么。

外婆最终还是在冬天离开了。她离开时,我们在她的身边。这一次离开,也许并不是坏事,我想她终于得到永恒的安宁和归宿。

看着外婆,我想到这5年的租房生涯,不用说老人,即使年轻如我,也总是感觉从一个单元格子漂到另一个单元格子的茫然,内心从不曾有过踏实。如今即便已回迁,30年后,我这一代人,还不是一样躲不过老与病,届时,不是漂泊到养老院,就是漂到医院……外婆,你的漂泊生涯终于到了尽头,而我们,还游在城市茫茫的人海中,我们能抓得住随时可能拆迁的钢筋水泥么?

城市,你的名字叫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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