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海都记者 侯希辰/文 肖春道/图

关键词：相濡以沫候 选人物3 张茂发

感动理由 相比冰水浇头带来的片刻僵硬，“渐冻人”（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患者）面对的，是逐渐丧失全部行动能力，清晰地逼视着自己逐渐死亡的全过程。2014年的夏天，一场为渐冻人发起的“冰桶挑战”风靡国内外。8月底，在南平政和县澄源乡前山村，为了救助“渐冻人”小仁方，海都报记者也给自己浇下一桶冰水。

南平光泽60岁的女子危忠喜，已经和“渐冻症”抗争了37年，她的两个孩子也患有同样的病。在这场漫长的人生告别中，是61岁的丈夫张茂发不离不弃，温暖着这个家，给了她和孩子尊严。这个质朴的大山汉子，用行动诠释着一种爱情，它叫相濡以沫。

“感谢老天，让我找到好老婆”

从福州出发，车行6个小时，我们来到大山深处的南平光泽县鸾凤乡上屯村洲上组。低矮的平房前，危忠喜呆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到我们，她挣扎着想说话，可最终还是无力说出口。直到丈夫一瘸一拐地从田里回来，她着急的表情才放松下来。张茂发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抱上床，给她喂了牛奶擦了脸，这才有空和我们交谈。

“没有想到她会得这种病。”相比同龄人，张茂发要苍老许多，他20出头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能人，有一手好农活。经人牵线搭桥，1970年张茂发与同村的危忠喜成亲。

“她特别勤快，上山砍柴，做一家八九口人的饭，没让我做一点家务事。”男耕女织，日子平淡而幸福，“感谢老天，让我找到一个好老婆。”

1977年，张茂发发现妻子走路有些“老态龙钟”，一再追问，好强的妻子才说“手脚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力气”。着急的张茂发带着妻子四处求医，可始终没有查出病因。“医生说可能与遗传有关，医院开的药吃了没效果，就到处去找偏方，自己上山采草药。”看着妻子一天天消瘦，这个从没叫过苦的男人犯了难，“如果能换我来替她生病就好了。”

“也许一觉醒来，妻子的病就好了”

1978年前后，两个儿子先后降生，危忠喜的病情加重了，肌肉不断萎缩，人骨瘦如柴，渐渐走不动路，吃喝拉撒全得靠人料理。

“前些年你照顾我，现在该轮到我照顾你了。”那年张茂发不到30岁，把田调换到离家一两公里的地方，“她有事，在房里喊一声，我就赶紧爬上田埂跑回家去，这样种田和照顾老婆都不会耽误。”

也就是从那时起，从来没干过家务的张茂发，开始学洗衣、做饭、照料人，“每隔一两个小时，要抱她上一次厕所。天热了，每天为她洗一次澡。有时她拉了一身，一天要换几套衣服。”

一个壮汉每天蹲在家门口洗洗刷刷，这在当地农村很少见，难免有人指指点点，甚至笑话。可张茂发说，照顾生病的老婆，没什么好顾虑的。时间一长，村里人再说起张茂发，言语中都带着敬佩。

张茂发说，他有时会做白日梦，也许一觉醒来，妻子的病就好了。

“我摔了没事，她别摔就成”

让张茂发更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儿子10多岁时，也相继出现和妻子一样的症状。“哭过，可生活还得过下去。”

张茂发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庭，天刚亮就起来煮饭，给妻子洗脸、洗脚、擦身子、喂饭，然后送孩子上学，再赶回来做农活，不时要回家看看妻子，接着做饭、洗衣、接孩子，直到夜深，照顾妻子、孩子睡下。周而复始，这种繁琐的护理工作，张茂发做了30多年，“习惯了”。

“累点不怕，我有力气，就是看他们病成这样，难受。”张茂发说，大儿子的情况稍微好些，小儿子比较严重，5公斤以上的东西都提不动。可为了贴补家庭，两个孩子只能外出帮人看店。正聊着，张茂发看到出了太阳，赶忙将妻子抱到屋外晒太阳，和她说说话。

危忠喜挣扎着，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没他，我活不下去。”张茂发也笑了，说一天都离不开妻子。

今年4月，张茂发在田里干活时，摔断了腿，医生要求住院一两个月。“住一天都不行，没人照顾我老婆。”当天张茂发就拖着伤腿回来，几天后腿肿得吓人，“讨点草药自己敷一下，咬咬牙熬过去。”

张茂发说，那时抱妻子很吃力，只能用好的腿支撑着地，抱着妻子一点点挪，“我摔了没事，她别摔就成”。一直到现在，张茂发的腿还没好利索。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她没饭吃”

听说我们采访过“渐冻人”，张茂发急忙询问是否有治疗的办法。他说，这几年到处寻医问药，才知道“渐冻人”这个词，“也问过很多人，都说没办法治，可我不相信。”

因为病痛、长期不能动弹，妻子经常会想不开，歇斯底里地哭泣。“我给她说，只要有我一天在，都不会让她没饭吃。”哄妻子开心后，张茂发会独自蹲在门前，默默地抽上一阵的烟，将眼角的泪擦干后，再高高兴兴地去照顾妻子。

张茂发曾看到妻子的一个亲戚，因为类似的病症离开人世，也有人劝过他，不要再这么苦自己。“做人得有良心，既然做了夫妻，怎么能不管，这也是一条生命。”张茂发说。

看到我们在拍照，张茂发上前，温柔地整理妻子的衣服，让我们拍得好看些，“女人总是爱漂亮”。“再过几年，她也许连坐都坐不住了。”说到这，张茂发变得忧愁起来，“再过几年我也老了，怕没能力照顾老婆和儿子了，现在不敢想这问题，怕老婆看出来，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吧。”

临别时，张茂发执意抱着妻子，来到路口的酸枣树下，为我们送行。他告诉妻子，沿着村道，上高速，开车6个小时就能到福州，“如果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山外的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