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蔡斌

在一个可以读诗的夜晚，手边是上海女诗人徐芳五年磨一剑的新作《日历诗》，捧读这一首首以编年的方式结构生活的诗，你能感受到的是“和一颗怦怦跳的心，和左右摇晃的世界”一起醒来。

久违了，女诗人徐芳，这位起步于八十年代后期丽娃河畔夏雨诗社、多少年来一直执着诗艺的生命的歌者。当年，因为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另一位女诗人同名同姓，引发了施蛰存先生关于诗与往事的美好探究和追忆。并非偶然的是，从早期的《徐芳诗选》到近期的《上海：带蓝色光的土地》，作者始终保持着一种指向青春、指向现代性的诗学品质，以至于谢冕先生赞誉她的诗作保留了新诗潮最珍贵的本质，“终究是属于伟大的八十年代的”。

而这一次，徐芳将一本中西两种纪年的诗歌年历呈现在我们面前。对于擅长使用意象的女诗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足以昭示新诗集关照当下日常生活流程所达成的多样复杂的象征的了。T.S.艾略特就认为，正是现代生活和文明所具有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要求现代诗人具有比古典时代更为精微广博的感受力，而这种感受力必将作用于诗歌语言或强化或打乱的创造性使用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诗人的写作并非是单纯地从西方式的现代回归东方式的古典，尽管大量传统的意象和词汇，包括情怀格调在新诗作中显得十分醒目。比如“所谓庭花/所谓乱红/所谓黄昏/所谓伊人/用不着栏杆拍遍/我要表达的一种情绪/来自另一个时间、地点”（《十二月五日，苏醒的歌唱》），这实际上是一种不排斥古典、包含古典但同时又与古典迥异的更为成熟的现代诗。

所以当昔日的西尔维娅·普拉斯开始回归狄金森式的生活体验，我们感受到了希姆博尔斯卡一样的敏锐和妙思。以一个整年四个季节四个单元来整合诗材诗情，它赋予了生活一种自然的秩序，但又并非诗人的逐日流水账，它涵盖、择取和提炼了日常生活的多维场景。诗集中有不少作品是献给已辞世的母亲的，诗人也以满溢的柔情书写孩子，而难得重逢的旧识、从不打照面的邻人、擦身而过的路人也都一一在她笔下定格赋形。作为生来就更关注内在生命体验的女性作者，徐芳无意通过新颖的、典型的外在意象来彰显都市性，但她同样乐于接受所表现诗题审美积淀阙如的挑战。比如家庭主妇在油盐酱醋间咂摸春天、在手忙脚乱中感知喜怒哀乐，细致而有趣。徐芳正是以耐心、细腻、淡定而别致的诗作告诉我们，生活中任何一个不见波澜的细节瞬间，同样有它美妙细密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