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
都知道福州有个很有名气的作家陈希我,但少有人知道陈希我也会画画。当年陈希我高考时有两个选择,一是考师范(当老师毕竟体面),考不上还可以选择考美院。没想到他一考就考上了福建师大,从此“断送”了一个“画家”的未来。但更没想到的是,陈希我的叔叔婶婶都是雕刻大师,这是多么“恐怖”的家族啊。这一期邀陈希我写写他的婶婶——“中国石雕大师”刘爱珠。
N陈希我(作家,现居福州)
她成了潘主兰的弟子
有一次去一个餐厅吃饭,餐厅老板挂了几幅潘主兰先生的字显摆。我一看,绝对赝品。我何以敢如此断定?因为潘主兰先生的字我见多了,我的婶婶刘爱珠就是他的弟子。
当年,初生牛犊的她拿着一方印章,“噔噔噔”跑去找潘先生,让潘先生刻印。潘先生没有觉得冒昧,接过了印章。从此她成了潘先生的学生。当然她的老师不仅潘先生一个,从她嘴里听到的那些名字都如雷贯耳。最初,我只知道她的老师有名,并不知道她有名。有一次跟朋友聊起寿山石,我无意间说出我叔叔陈石的名字,有人就惊异:他是你叔叔?我才知道陈石有名。又有一次,一个多年老友惊讶地问我:刘爱珠是你婶婶?我点头,这值得惊讶吗?对方说:你家藏着大师呀!我才知道,她是中国工艺美术学会评出的“中国石雕大师”。
印象中婶婶温和贤良,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某种程度上说,当个艺术家容易,同时又要当个有事业的好女人却不容易,事业和家庭,对女人来说简直是天敌。但婶婶难能可贵做到了。在我印象中,婶婶总是带着笑容,说话不急不躁。有一阵我忽然又对寿山石感兴趣了,给她打电话,让她带我去她单位展厅。那时她已经退休了,专门来单位,而且是徒步走来的。我很惊异,换成我是没有这个耐心的,我是急性子,她却说散散步挺好。在看石头时,我挑挑这个,拣拣那个,她不急不躁,任我折腾,一边细致为我讲解,哪些石头已经珍稀,哪个摆件雕工好,是老师傅的手艺,现在难再有了,哪些物有所值,我可以买下。我犹豫,她就干脆为我做决定,只有婶婶才会这么为我包揽,我感受到她慢性子之下的热情。
计较俗世多了 留给艺术的就少了
有时候我很好奇,她是否也有生气的时候?当然也会有,人之常情。但我想婶婶即使生气,也很快会烟消云散的。当然这也应该归功于我的叔叔,叔叔也是温和的人,他也搞艺术。或者说,搞艺术的人心在艺术上,艺术淡化了现实的纷争。
不少人号称“艺术家”,做“艺术范”,摆名家谱,颐指气使,咄咄逼人,但弄出来的作品却很平庸。这种人其实是伪艺术家。相反,很多艺术上很有个性的大家,在现实生活中是却很平易近人。真正的高人往往不显山露水。个中的原因大概是:人的能量是有限的,从嘴里出来了,就难以留在手头;人心是有独专的,计较俗世多了,留给艺术的就少了。还有个更深刻的原因:俗世逻辑不等于艺术逻辑,陷于俗世逻辑,就难以摆脱出来,达到艺术的逻辑。俗世中的刘爱珠是温和超然的,但在艺术创作中,她却个性张扬。她的执著甚至到了不为人所理解的程度,比如她当初捡“牛蛋石”(注:寿山石中一种“廉价”的品种,常有石皮,十年前大约80~90一块,如今也被炒到了大几千上万元)作为刻材。长期以来,雕刻者竭力在贵重石材上创作。但因石材贵重,技术反被忽视了。甚至有的创作者也有意无意躲在石材价值之下,掩饰技艺的疏陋。离开了华丽的遮掩,技术就会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对创作者是很大的考验。“牛蛋石”粗粝不透,她从中看出了朴拙,从不通透中看出了凝润沉着。在1990年二轻部举办的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展会上,她的“牛蛋石”《有鱼乐》引起了很大争议。在所有参赛
的作品中,她的石头最廉价,但最后获得了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创新设计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