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路遥长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的播出,引起了不少关注。所谓有1000个读者就有1000个哈姆雷特,有的阐发其奋斗价值,有的关注其追梦蕴含,有的津津乐道于改编得失和与原作的异同。其“苦难”戏似乎被忽略了。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在当今高度戏剧化、娱乐化的收视语境中,在被武媚娘、甄嬛们乱花渐已迷眼的观众面前,《平凡的世界》似乎显得平凡了一点。对绝大多数衣食无忧的新一代观众来讲,电视剧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难恐怕有点“消化不了”。但对于老一代人来说,这又的确是他们经历过的真实生活。
雷锋已经老了,媚娘依然年轻。这或许是当下实存的接受悖论。被雷剧、神剧、宫剧喂出感情的观众,很容易将1300年前的历史传奇转换成新世纪的个人况味,对逝去刚刚40年的生活苦难却相当夹生。美好的梦想人见人爱,苦难的诉说总有些生分,这是不是我们的精神痼疾?再深入一步,我们的现实到底是好得很,还是糟得很?现实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叙事?
这背后其实潜伏着一个如何理解中国的问题。在温饱基本解决,大步迈向小康社会的今天,中产阶层话语日益凸显壮大,苦难叙事本身就是弱势小众,遑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样的任性表述。但是,一个健康的叙事生态应该既有甜也有苦。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习总书记这句话点到了中国社会发展的要害问题。一部分人富起来不是目的,社会主义的目标是共同富裕。中国有句老话,叫居安思危。《平凡的世界》的苦难叙事包含了这样的诉求。
中华民族一向有苦难意识,近年来也不乏这样的影视作品。我高度赞扬冯小刚将刘震云小说《温故一九四二》搬上银幕,我也特别欣赏作家方方2013年的小说《涂自强的个人悲伤》。这些作品在娱乐媒体大面积推销明星梦、成功梦之时,猛然带给我们陌生而痛苦的刺激,不啻是一剂剂强效醒酒汤。
苦难是一味良药,不招人待见,却需要常备,以利疾病。法国有《悲惨世界》,英国有《艰难时世》,这些苦难叙事不但无损于法、英民族的伟大,还有益于他们和世界。对于发展中的中国,类似《平凡的世界》这样的苦难叙事任性一点,想也无妨。(师力斌《北京文学》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