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书香/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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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路:福州文笔书院朱子祠探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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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2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中山路:福州文笔书院朱子祠探迹

作者呼吁:
既知文笔书院旧址,且具体发现了贡院左近的文昌祠、朱子祠、六子祠古迹,建议有关部门进一步考察论证,如属实,则应考虑恢复、修缮这一文教祠庙,以作为福州市区纪念朱子先贤的重要载体。同时考虑恢复文昌祠、六子祠,以为福州地区体现传统教育、复兴“闽文化”的重要标志。
中山路旧商业厅53号的朱子祠
文昌祠外景
林则徐
 

编者按

《书香/讲坛》之二,由省文史馆卢美松先生带路,探访福州文笔书院和朱子祠故地。

故地不远,就在今中山路、旧商业厅宿舍区编号为53号的独栋破旧木构房屋。200多年前,福州少年郭阶三,曾在文笔书院跟着林则徐的父亲林宾日读书九年,与小师弟林则徐朝夕相亲,相约同拜文昌祠。林则徐1804年中举,后成高官名宦;郭阶三1816年中举,之后一家“五子登科”,郭林两家遂成世交。当时同在里巷读书的少年,竟然还有后来的楹联名家梁章钜。当真是“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来,看卢美松先生如何抽丝剥茧,从万卷书中细考证,一路寻迹到屏山。

N卢美松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这是杜甫对物是人非的咏怀感叹。在二百多年前名盛一时的福州文笔书院,傍福州贡院而建,借力文场气脉,课读年轻士子,如今,已是旧迹难寻。

据记载,福州文笔书院及其文昌祠、六子祠、朱子祠旧筑皆在原福州贡院之东北偏。

福州贡院作为福建乡试的考场,约建于宋代,明成化七年(1471年),福建布政使朱英将其由城南府学附近(今延安中学)移建于越王山麓(今屏山),其后历经多次扩建和重建,到清代形成相当规模。贡院规制完整而宏大,中部自南往北,依次为贡院大门,原竖有“天开文运”(后改“为国求贤”)大牌坊,其东、西两边,各竖“明经取士”(后改“天衢”)坊与“为国求贤”(后改“云路”)坊,两坊于清代都移建到贡院之北部。牌坊之后即仪门、明远楼、至公堂。至公堂(今为中山堂)前为东、西文场(试场),中间建有明远楼。清代移到贡院北边的三个牌坊(东曰天衢,中曰云路,西曰龙门),坊前道路迤西与通衢(衙门前后大道,今鼓屏北路)相通。其后为衡鉴堂、抡才堂。

据记载,清后期(1884年前后)修建的台湾会馆(原称台湾南北两郡试馆)即位于“天衢边”。2010年,福州市文物局组织文史专家,曾为寻找台湾会馆遗址,到今日中山路北中山堂东边踏勘、寻访,发现有旧商业厅宿舍区编号为53号的独栋破旧木构房屋。当时,众人因其位处“天衢边”附近,疑为台湾会馆旧址。后来又经两次考察,发现此处古建筑类似一座庙宇,乃奉祀祭奠之所。只见殿宇较为宽敞,廊柱粗大,柱础雕刻精美;大殿檐前之斗拱、悬钟雕镂精致,可以想见昔时的辉煌。祠庙现存一进,占地面积约300平方米,殿宇中间地上有一块长方形“拜石”。令人意外的是,前回到访时并未见到而新近再到时却显露出“朱子祠”三个楷书墨字。朱子祠在殿堂东边的西向小门内,三字竖写在门额上,前时被糊泥封住,近日封泥抠掉后才显露出来。如所记载,朱子祠的对面,也是边殿,应是“六子祠”,似此则中间大殿应是文昌祠,即文昌帝君庙宇。因为那块大拜石正对着大殿。

日前,我们在编纂《越王山志》时,从乾隆《福州府志》卷之十四“坛庙·闽县”中,看到一处记载:“朱子祠,一在石井巷;一在冶山,东曰文笔书院。”此处载明,文笔书院在朱子祠东面,它们应是两处古建筑,于今朱子祠早无踪迹。无独有偶,在清《闽县乡土志》中也记载:“北院后,有文笔书院、朱子祠。”此即明指两座建筑均在“北院后”。实际上,还同处一个院落中,即文笔书院中。北院后地名,从民国19年(1930年)的地图上可以查到。在地图上,中山堂东面、赛月亭北部,有一处标着如图例“示”代表祠堂的古迹,即位居北院后之南、北院前之北,正好表明此处古迹乃文笔书院内所修建的三祠,与志载地址恰相吻合。北院前、后地名,实指文笔书院之南、北巷弄;“北院”乃文笔书院之俗称,因在贡院之北,故名。

清林枫《榕城考古略》卷中“坊巷第二”载:“自贡院天衢北折,为文笔书院。背负平山,旧有石,如笔卓立,故名。内有朱子祠、六子祠、文昌祠。或云,即怀北社学故址,未知然否。书院北折达于平山,地名北院后。”又曰:“有里社曰延远境,即旧罗城延远门址也。”由此可见,文笔书院乃在贡院天衢坊之北、唐罗城延远门附近,从“天衢”坊往北(已出贡院),曲折前行,即到达文笔书院。书院背负平山,因地有石笔耸立而得名。书院内场地稍广,尚建有朱子、六子、文昌三祠。书院之外,迤逦而北,可达平山。《考古略》又称:“自文笔书院南折,为赛月亭。”进一步指明文笔书院系在北院后与赛月亭之间,其旧址位置明确。所不明确者,乃“怀北社学”故址,因为,称“怀北”云云,盖指宋明时期怀安县所设社学。清《闽县乡土志》载有怀东社学、怀南社学,独未提怀北社学,无怪乎其址于林枫《考古略》中失载,故难稽考。

清学者郭柏苍在所撰《我私录》中记载:“吾父介平公云:‘至嘉庆元年(1796年),始受业于林师孟养。师讳宾日,侯官岁贡生,授徒奉父。我随师在文笔书院寝处者九年,得与师子少穆(按即林则徐)、癸酉(1813年)举人梁友馥梦花、己卯(1819年)副榜陈伍畴志松辈朝夕相亲。’”郭阶三(字介平,1778—1856)自述,在文笔书院师从林宾日9年,一同起居,得与林则徐朝夕相亲,后林则徐入鳌峰书院,受业于郑光策山长。郭、林两家遂为世交。

郭柏苍在《季弟柏芗登科记》中也记载:“吾父呼苍兄弟环立,曰:‘嘉庆甲子(1804年)三月,旸谷师馆于文笔书院【吾父少随乾隆己亥科(1779)孝廉郑云卿师超。年十九(按1796年),又从学于侯官贡生林封翁旸谷,前后凡十年(按至1805年)。封翁讳宾日,文忠公父】。我与林二少穆过文昌祠下,时斜照入殿,朱门半掩,中见白须绿衣者徐步而过,迹之杳然。二人入叩,各有所祝,不相告语。是秋,林二领乡荐。’”郭白阳《竹间续话》(卷四)亦载其先祖郭阶三事,文曰:“(阶三)公少从林旸谷(宾日)公游,与文忠公(林则徐)为总角交。尝同读书于文笔书院。嘉庆甲子(1804年)三月,同昼见绿衣往来殿前。是年,文忠公即领乡荐,或以为两家科名之兆。”时在嘉庆元年(1896年),当时郭阶三年19岁,林则徐年13岁,郭阶三年长于林则徐6岁。二子于嘉庆甲子(1804年)同入书院内文昌帝君庙祈求功名,当时林则徐虚龄20岁,郭氏已26岁矣。二人白昼同见殿内出现“绿衣人”,而迹之却不见踪影。林则徐遂于当年高中举人,郭家其后亦有“五子登科”之荣,因此两家都以为这是科名的吉兆。据林则徐忆称,“甲子,肄业鳌峰书院”,当年中举人即从书院卒业赴京应考。三处所记郭阶三对诸子说的话大体相同,但《我私录》所记郭阶三受业于林宾日的时间却不同。若按《我私录》所记,郭阶三师从林宾日当在嘉庆元年,“前后十年”则到嘉庆十年(1805年),郭氏年已27岁。二人入文昌祠殿祷祝,不过半年,林则徐就实现了中举的梦想。林则徐在鳌峰书院修业前后七年,当在嘉庆三年(1798年)入书院。他在文笔书院与郭阶三同砚席时,年在14岁以前。而此次与郭阶三同入文昌祠祷祝,显然不是偶遇路过,而是同学相约而往的。

从郭阶三自述的入祷过程看,文昌祠(包括朱子、六子祠)应是在文笔书院之内的。如建于清初的越山书院,据《榕城考古略》载,其建制是“前为讲堂,后为六贤堂,祀周敦颐、程颢、程颐、邵雍、张载、朱熹六子,后为文昌阁”(同书载“道山书院”内,“前为讲堂,中为六子祠”,所祀宋儒六人与此同)。“斜照入殿,朱门半掩”,表明殿宇并不高大宏敞,与今所见殿庙一般,生徒到来也不经常,故逞空寂景象。

至于上文所称文笔书院中“六子”祠,供奉的是否就是越山书院“六贤堂”和道山书院“六子祠”的人物一样(都是周、程、邵、张、朱六子),则不得其详。因为林枫《榕城考古略》记“越山书院”称:“前为讲堂,后为六子祠,又后为文昌阁。”不称“六贤堂”,且堂、祠(堂)、阁为三座前后独立的建筑,与文笔书院的不知是否相同。文称“六贤”,包括朱子在内;而文笔书院称“六子”祠,又另立“朱子祠”,可见“六子”中不包括朱子。《榕城考古略》“鳌峰书院”条载:该书院“前为正谊堂,中祀周、程、张、朱五子,后为藏书楼。……右祀宋明闽中先儒游广平(酢)、胡五峰(宏)、黄勉斋(榦)、陈北溪(淳)、陈布衣(真晟)、蔡虚斋(清)为六子祠。”该书“道山书院”条载:“前为讲堂,中为六子祠,后为王公祠,西为文昌阁。”可知当时书院中必祀理学先贤“五子”,而“六子”也是理学“先儒”,所指不知是否即“鳌峰书院”所奉六人。

郭柏苍、郭白阳二人的记载都表明,文昌祠与文笔书院系同在一地(就在书院内),或是靠得很近的两处建筑(讲堂和祠堂)。此外,他们还与朱子祠、六子祠相近。我们现在所见的“朱子祠”(原商业厅大院53号楼)与疑似的“文昌祠”紧相连接。由此我们还推想,朱子祠对面东向的旧建筑,与“朱子祠”正相对应,可能就是“六子祠”,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同样书写在门额上的文字。但是,根据历史记载和现有的建筑规制,我们可以想象:文昌祠居中,为一进五开间的殿宇,其左右两边分别为坐东朝西的朱子祠,与坐西朝东的六子祠。不知这种建筑方法是否是后期改变了原先三座祠宇分立建筑的规制。不管怎样,这种建筑体现的文教信仰,与书院的教育功能及信仰完全切合,甚至是配套而设的。士子学习于书院而求仕于文昌祠,正是那个时代的自然风习与文化信仰。

林则徐的同乡、同窗又是同官、同调的梁章钜,与他还是同里巷的旧友。梁章钜在他赠林则徐的五律诗中,有句称“屏麓苔痕阔”,并自注云:“余同居在屏山之麓,与君为比邻。”林则徐自作诗起句即深情吟称:“与君旧住屏山麓,对宇三椽打头屋。”两人的旧居里巷,原来都在北院后的文笔坊内。林则徐同学廖鸿荃亦有诗云:“记曾文笔峰前过,放鹤人归处士家(先生旧居文笔书院旁)。”由此可知林则徐少时居于屏山南麓、文笔峰前、文笔书院近旁,故与郭阶三相约同拜文昌祠,是很自然的事。梁章钜在为林则徐夫人郑淑卿所撰挽联中称:“相夫历八州督,教子拥八砖才,八座起居,病与一生依伴住;老屋忆文笔坊,新居望文藻宅,文章照耀,魂兮万里定归来。”这里就明确指出,因“文笔”而命名的里坊,应与同名的书院一样,让人怀想他们在青少年时代共同居处与学习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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