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海都记者 侯希辰 文/图(部分老照片为翻拍)
关注理由 78年前,当战火烧过江南时,许多家庭优越的有文化的女青年,决然终止学业、告别家庭,从上海、南京、苏、浙等省市出发,冲破敌人的重重阻拦,到抗日根据地参加了新四军。
脱下旗袍,换上军装,在战火纷飞中,这些新四军女兵为保卫祖国,与日寇殊死搏斗。硝烟中,她们谱写了一曲红色的青春战歌,也收获了美好的爱情。这些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铿锵玫瑰”,祖国不会忘记她们。徐月明便是其中一员,如今她98岁,居住在福州。近日,她向海都记者讲述了当年的故事。
1.瞒着妈妈,没拿家里一分钱离开上海
“打倒日本强盗,铲除汉奸走狗,踏着殷红的鲜血,举起抗战的旗帜……”虽然已经98岁高龄,可徐月明依然有力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唱起70多年前的一首首抗战歌曲。
徐月明回忆说,她是1917年3月出生在上海虹口区,父亲在一家洋行里做事。16岁时,父亲逝世,她先到大哥办的英文补习学校读书,后来又转到量才业余补习学校,“校长是李公朴先生,那时学校民主气氛很浓,我在学校图书馆读到不少进步书籍,就像打开了一扇窗,让我追求进步。”
精通英文,又会拉丁语,能歌善舞,20岁出头的她,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可1937年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淞沪会战开始。在战争阴影笼罩下,“每个进步青年,都想为国家做点事。”徐月明参加进步音乐家何士德创办的战时服务团歌咏班。当年11月,上海沦陷,徐月明停学,来到难民所工作。徐月明讲,经人介绍,她加入了上海地下进步组织,“刚好筹备送一批进步青年到新四军去,一听说这是一支抗战的部队,我马上报了名。”
徐月明记得,那时组织派人来找她谈话,说去新四军可能会很艰苦,甚至会牺牲,问她这名在上海长大的女孩怎么想,“我一口就回答,我不怕,我一定要去。”1938年年底,徐月明等来了出发的通知,“打战总会死人的,我是家中最小的‘娇娇小妹’,怕家里阻挠,没敢告诉母亲和兄长,没拿家中一分钱。”靠同学和进步同志的资助,一两元、三五元凑起来,加上在工作时得到的一点报酬,“凑了26元做路费,就离家出发了。”
临别时,徐月明怕家人担心,“就委托同志给家里寄了一封信,为了保密,只是写到了目的地会再写信回来。”
2.穿越生死封锁线不回头
徐月明说,他们一行19人,“都是20来岁的年轻人,记得带队的副队长是左英。”为了防止被日军发现,他们各自行动,到上海吴淞口经过日军检查后再集中。
逃离日军占领下的上海,“心情一下开朗起来,恨不得马上到部队。”坐船先到温州,辗转浙江的兰溪、金华以及安徽的太平、岩寺等地,一路步行穿山越岭,“大家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大年初一,青菜里加了点薄薄的肥肉片,就算打打牙祭了。可一想到能去打鬼子,再苦也无所谓,认准革命道路不回头。”
最后,他们到达安徽皖南云岭的新四军军部,1939年3月,徐月明成为新四军的一名战士,先是在新四军教导队第三期文化队学习,而后分配到军部服务团戏剧组,接着又到江南指挥部政治部任宣教科干事,“教战士学习《新四军军歌》等,歌声就是我战斗的武器。”
战火纷飞,徐月明经历着生死考验。随着指挥部转移,穿越日军铁路封锁线,“日军白天重兵看护,晚上巡逻车来回巡护,还常常设下埋伏,拦阻抓捕越过铁路的人员。一次刚走到半路就遭到敌人伏击,子弹雨点般地飞来。”徐月明讲,她跟在护送的特务连作战科长后面,人家跑,她就跟着,人家卧倒,她就趴下,“一位女同志被击中胸部,不幸牺牲。”每次转移前,“一定要检查党员证明揣在怀里好好的,这才放心。”
昼伏夜出,静卧在冰冷的钢轨边,看着日军巡逻车开过,“不会怕,我们每个人都做好牺牲的准备。”
3.背上婴儿拖着母亲冲进山
就在艰苦的环境中,徐月明遇到了在新四军一师军法处工作、福建上杭人蓝荣玉,“他高大、英俊,虽然年轻,却是一名老红军战士了。”1941年1月,两人喜结良缘,“战争年代,相聚几天,就各自回到部队。”
徐月明被分配到一师政治部印刷所当文化教员,和后方医院搬到苏北“西团”,“印刷所设在一条‘死胡同’里”。刚组装好机器,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冲进来报信,说日军袭击县城,已经在胡同口挨家搜查,让大家快跑。
“大家把门堵死,拿着工具准备和鬼子拼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人意外发现房间的后院藏着一个通往小河沟的小门。印刷所的战士们急忙冲出后门,跳下河沟,利用岸边的枯草作掩护,一路转移,“可以看到街上走动的日军。”
徐月明说,事后得知,后方医院在老乡的多方掩护下,也安全脱险,“可住在大庙里的伤病员,被鬼子堵在庙里活活烧死了。”
徐月明说,在动荡的战争岁月里,妇女要比男子承受更多的磨难。1942年11月左右,抗战形势恶劣,日伪军在苏北疯狂扫荡,怀孕的女战士无法随部队行动,“只好隐蔽在老百姓家里,我们叫着‘打埋伏’。”
生完女儿的她,和从上海赶来的母亲,正在村民家中“打埋伏”。一天清晨,有老乡跑来说,在对面田埂边的房子外,发现了日军,“急忙跟着老乡往外转移,出门没几步,母亲已经吓得两腿发软,瘫在田埂上走不动了。”徐月明讲,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娇娇小妹”,“没听到鬼子的呵斥声,判断鬼子没有发现我们。”于是,徐月明背着婴儿,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拽着母亲逃往村外。在山里躲了三天,等扫荡的日军撤离后,一家人才回到村里。
抗战胜利后,徐月明先后在淮安华中军区政治部组织部组织科任干事等。1949年10月,她脱下军装转业,随丈夫蓝荣玉南下福建工作,直到1983年离休。我们见到,徐月明的家中摆设非常简朴。她的家人说,平时老人节衣缩食,节省下来的工资大多捐给老区、灾区人民和困难群众。
徐月明却告诉我们,当年参加革命,就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很多姐妹牺牲在战争年代,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女兵,还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