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海都记者 夏雨晴 周德庆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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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九一八事变”84周年。

自“九一八”后，面对日本法西斯的疯狂侵略，中华民族以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奋起抵抗。其间，千千万万的福建儿女也在那场拯救危亡的战争中献出了生命。

昨日，海都报驻香港通讯员龙泽京，受本报委托，特意向一位97岁的老人献上了一束鲜花。他叫陈炳靖，福建莆田人，是抗战期间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23大队75中队的飞行员。当时，23大队中有12位留美归国的中国飞行员。目前，他是唯一在世的。

连日来，海都记者通过独家专访和实地寻访，还原了这位“飞虎英雄”的传奇一生：幼时，家道衰落，他刻苦学习；“八一三”时，他愤而从戎报国；留美归国后，他加入“飞虎队”，曾击落日军战机；坠机后，曾在越南河内、中国上海和南京的战俘营，受过日军摧残。

他以自己的行动捍卫了“中国空军”的荣誉。

目睹日机屠杀同胞 莆田少年从戎报国

日前，听说是家乡的媒体采访，刚从莆田老家返回香港的陈炳靖老人，不顾旅途疲劳，接受了海都记者长达3小时的电话专访。

尽管已是97岁高龄，但老人说话逻辑清晰，中气很足，话语中依旧能感受到军人严谨的本色。

老人告诉海都记者，他是在“八一三”淞沪会战时从戎报国的。那一年，他才19岁，正在上海一艘商船上见习。前一年，他刚从集美高级水产航海学院毕业（今集美大学航海学院）。亲眼目睹日机狂轰滥炸，屠杀中国军民后，他决定从戎报国，考入杭州笕桥空军军官学校第12期。

“小时候家里很苦，五叔好不容易念完集美航海学院，全家人正等着他赚钱养家。”陈炳靖的侄子、莆田学院的退休副教授陈开熙说，五叔1918年出生于莆田古谯楼附近的金桥巷（现莆田市荔城区镇海街道凤山街）。

海都记者实地走访陈炳靖的老家，昔日“诗礼传家”的陈家老宅，在上世纪90年代便已拆除，如今已成了莆田最繁华的步行街。但提起陈炳靖，不少老街坊还记得这个勤奋、刻苦的贫家子弟。

陈开熙说，祖上曾是当地望族，不过到陈炳靖的祖父时，家道已衰落。幸亏陈炳靖的父亲持家有道，靠打银器等生意，勉强度日。

陈炳靖在兄弟中排行第五，上有四个兄长，下有一个弟弟，陈开熙的父亲陈炳埙是他的二哥。陈炳埙从厦门大学毕业后，到私立集美师范教书，看陈炳靖聪明好学，便将他带到集美上学。

陈炳靖回忆，如果在商船上见习满两年，就可以考船上的三副，但“八一三”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中国少了一位商船船长，但美国第14航空队（即“飞虎队”）却多了一位传奇飞行员。

最后一次飞行任务 击落日机后跳伞

70多年过去了，老人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执行飞行任务的所有细节：击落日机、跳伞、逃生……

1942年，陈炳靖赴美，在美国陆军航空队飞行学校接受训练。留学归国后，1943年3月，他成为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23大队75中队的准尉飞行员。

1943年10月13日，第14航空队21架B-24重型轰炸机奉命前往越南海防，轰炸日本船队和仓库，陈炳靖驾驶P-40战机护航，那也成了陈炳靖最后一次执行飞行任务。

“在越南上空被日本人拦截了。”陈炳靖回忆，当时日军出动了30余架零式机，激战中，他击中一架日机。“我刚确认它坠落，后上空就出现两架敌机。”陈炳靖的战机随后被击中，右座舱罩炸裂，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肩部蔓延开。陈炳靖迅速加油向北，终于摆脱了两架敌机。

此时的他，身上已被鲜血浸透，碎片扎在血肉中，可飞机仍在不断下坠。“发动机马上就要爆炸了！”心下判断着，陈炳靖等飞机跌出云层后，迅速翻身，右肩受伤，只能用左手翻出舱，跳伞逃生。下面是茫茫森林，好几次他都险些摔在悬崖峭壁上，当降落伞挂住一棵大树时，他决然割断了伞绳，侥幸摔在一块小平地上，昏了过去。

身陷日军战俘营 坚持“我是中国空军”

“抗战打日本，是为了国家，我把命赌了进去，我不怕死，才有底气和勇气面对日本人的刺刀。”苏醒后的陈炳靖在丛林中摸索了6天，最后还是落入日军在越南的战俘营。随后一年多，他先后被关押在上海江湾美军战俘营、南京老虎桥监狱里，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在上海，陈炳靖最初和800名美军战俘关押在一起，“我说我是中国空军，但日本人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们说中国没有空军。”当时日军对美国俘虏较为优待，而中国战俘却要受到最不人道的待遇，“但我觉得自己是中国人，怎么能说是外国的空军呢？”

在上海战俘营里，日军割开陈炳靖右臂伤口，却不肯取完弹片，也不给上药，看着他的伤口发臭。陈炳靖数次失血休克，还好被美国军医救回。在南京老虎桥监狱里，他发烧险些死去，一名台湾军人冒着被枪毙的危险，为他偷药。“九死一生，很多人都死了，我却活了下来……”

1945年8月29日上午8点，陈炳靖和另两名国军上校战俘被带到日军少佐面前。日军少佐用两只手托着陈炳靖被俘时穿着的飞行夹克，向他90度鞠躬，把夹克送上，10分钟都没有直起身子。随后他们被带出了监狱，上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日本投降了，你们自由了！”当地下先遣队员告诉他们这句话时，陈炳靖才含着泪丢掉了口袋里藏着的玻璃碎片，那是他放风时偷偷藏的，准备用来割腕自杀。

1949年后，陈炳靖去了台湾。1963年，老人与妻子定居香港，从事商贸生意。

目前，老人在香港过着简单、低调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