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珍惜(福州道山路)
仓山·罗厝里
我出生在福州仓山观音井罗厝里。最初的童年故居,是像三坊七巷那样“三落透”(即三进大院),与烟台山近在咫尺。大院里,两边是厢房,中间是天井与厅堂,我们一家住在最后面的左边厢房,吃喝拉撒都在这20多平方米里头。
那时,新中国刚成立,我们整个大家族聚居一处,好不热闹。一个厨房大家共用,日常做饭是大锅饭。每天三餐,整个大家庭都围在厅堂的饭桌前——厅堂里要摆好几张饭桌,孩子们爬上爬下,争抢食物。晚上,当然不像现在,没有电视可看,都到奶奶的屋里聊天,天南海北地聊。
大院的童年没有孤单。堂兄弟姐妹都住在一个院里,天天在一块玩,谁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好看的小人书,都拿出来一起分享。由于房子局促,夏天总是一起到闽江边洗澡、游泳、戏水。要么,就在大院天井的井边吊水冲澡。小孩男人穿着短裤,把水桶高举过头顶,哗的一声整桶浇下,真是透心的凉爽。晚上,把那交叉的竹床打在天井里,小孩围着大人,听大人讲故事,有月亮的晚上,我们躺在竹床上,听老人摇着蒲扇给我们讲嫦娥吴刚的故事,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
中洲岛·吊脚楼
上世纪50年代中期,大家庭又添了几个小孩,罗厝里的房子实在是挤不下了。这时,我叔叔一家搬到城里去住,我家与伯父一家搬到中洲岛去——中洲岛是闽江上的一个岛屿,四面环水,连接着解放大桥与仓前桥,这是当年从仓山通向城里的唯一的一座桥。我们住在中洲岛临江的吊脚楼里。吊脚楼的房子有两层,楼上有两间住房,我家与大伯家各住一间,楼下厨房共用,厨房里还能摆一张桌子,既是饭桌,又是书桌。住房条件总算有了改善。
中洲岛的房子不宽敞,但环境不错。我家吊脚楼的阳台,朝向对面的台江码头。春天在阳台看潮涨潮落,日落日出,还有闽江上的点点船帆;夏天在闽江里游泳戏水,夏夜坐在江边乘凉,看淡月疏云,颇有一番情调;秋天江里鱼虾肥美,渔舟唱晚,一派恬静富裕的景象;冬日听汽船的鸣笛。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
洋头口·单位宿舍
上世纪70年代后期,父亲单位分了房子,我们一家搬出中洲岛,大家族彻底分家了。父亲单位的房子在洋头口,60平方米的宿舍住着我们一家七口,我们五个兄弟姐妹挤在一间1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只打一张大床。做作业时,五个孩子一字排开趴在床沿上写,嬉戏打闹就到床上,滚成一团,父母老说看着我们那些个肉团就忍俊不禁。不久,我和大弟、大妹上山下乡,家里就剩小弟与小妹。我们仨姐弟妹春节回福州,就打地铺。再以后,我们长大了,三姐妹出嫁了,大弟的单位也分配了房子,只余小弟弟与父母同住。2006年,茶亭街改扩,父亲的家拆迁了。
乌山脚下·筒子楼
我1977年结婚,搬到单位住。单位在乌山脚下,住的是单位的筒子楼。这楼里有十几户职工,每户给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新婚时住两口子,还算可以,后来成了三口之家,又加个带小孩的老人,一家三代挤在一块。人口翻倍,而住房面积不变,这时空间就狭小得叫人难受了。一人不睡,全家失眠。
筒子楼的厨房是共用的,煮饭时,厨房奏起了锅碗瓢盆交响曲,到处氤氲着虾油味,倒也热闹。最难受的是没有卫生间,每天清晨家家户户提着简易的马桶或尿壶到公厕里排队,也是一道另类的景观。倒马桶多是女人活,偶尔也会看到某家“暖男”低着头厕身队伍间,遇到熟人,都不敢正眼对视。
后来,房子越住越大
后来,单位盖了房子,我家分到了50多平方米的单元房,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连小孩都有了自己的房间读书写字。一家大小觉得翻身得解放了。
十多年前,单位的房子拆迁了,我们拿了拆迁费,贷款在市中心购得120平方米的电梯房。
小区也在乌山脚下,闹中取静。楼房面对南后街三坊七巷,而乌山成了我们的“后花园”,清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我们在乌山的怀抱里晨练。这里商店、银行、邮局、医院、学校,一应俱全。交通四通八达,地铁正在修建,生活十分方便。
每当夜幕降临,我与爱人在南后街悠闲地散步。走在南后街的青石板上,想起古诗中描绘福州举城读书的盛况,“最忆市桥灯火静,巷南巷北读书声”,在这里居住,果然惬意。
故园今非
儿时住的观音井罗厝里,在烟台山历史风貌区改造时,也“被改造”了;少年时住过的中洲岛,如今成为小商品批发市场;我父亲单位房子所在的“纸裱茶亭街洋头口”,现已高楼林立,难觅昔日的踪影;而我住过的单位宿舍,现在,属于乌山风景区了。
李白有一句诗,叫“何人不起故园情”。这辈子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搬家,总有十几次吧,每次搬家,都有一种期望,一种满足。这些住过的房子,都成了心中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