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2版:天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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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工作就像头顶一碗水走路 一滴都不能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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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艺术工作就像头顶一碗水走路 一滴都不能洒

奚美娟接受记者采访
 

她成功塑造过各种不同性格命运的母亲,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国民妈妈”。她几乎拿遍了影视界所有的表演奖,仍坚守在艺术创作的第一线,她常说:“表演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别人看到,在你塑造的角色里,有一种文化涵养所赋予的魅力。”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本期《文艺名家讲故事》栏目对话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影协副主席、表演艺术家奚美娟。

误打误撞入行 最敬畏艺术的“坚守”精神

我是在上世纪50年代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的上海,普通话推广得还不是特别广泛。我一开始还以为上海戏剧学院就是上海戏曲学校(戏剧和戏曲两个字在上海话里是同音的),当时报考上戏,我以为是去唱京戏的,真是挺误打误撞入行。那个时代,很多学校包括中戏和上戏,可能更希望招收“一张白纸”的学生,只要你的条件比较好,有点悟性,老师就可以在你这张白纸上系统地培养你、塑造你。入学考试,我们也是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参加复试那波人还在戏剧学校住了一星期,排了一台节目,做了一次汇报演出。当时上海好多专业剧团的人都来看,演完后又淘汰了一批人。

我读上戏时,印象最深的是老师们非常严格。他们在传递艺术专业知识的同时,把对艺术的坚守精神也传递给我们。有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1987年,当时我已经毕业十年了,在排演话剧《中国梦》时,因为戏剧需要,我在里面要独唱一段民歌《小河淌水》。一般舞台话剧是很难得有演员在戏中独唱的。我上戏的声乐老师看完戏后,找到我,主动让我到他家去帮我调整一下声音。那几天我正忙着办去新加坡演出的出国手续,老师就说:“你再忙,晚上演出完了也要到我家来。”记得那天演完戏以后,我骑着自行车到他家里去,他帮我调整发声、讲解中国民歌唱法。老师觉得在艺术上还应该给我提醒,希望我更完美一些,不会因为我已经毕业了、已经演了好多的角色了而改变。

有人说过,有的人嗓子很好,但让人觉得像在卖弄嗓子;有的人唱歌,一听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我想老师应该是希望我的歌声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吧。老师在我毕业十年以后还来关注我,坚持要自己的学生做到最好的这份“坚守”,让我有一种敬畏、敬仰,对我影响非常大。

用心塑造角色 艺术不是简单地复制生活

我们经常说艺术既要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因为艺术不是简单地复制生活,艺术家是要去动脑筋去研究的。艺术家要不断地把自己对生活的认知和理解,潜移默化地演绎到角色身上去。如果说演员自己就比较单薄,你的理解力就会影响到角色创作,那我们可能就会看到一个相对呆板的、概念的角色,而看不到太多高于生活的成分。

迄今为止,我演过五六个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艺术作品。我最大的体会是,我在塑造角色的同时,也在她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相辅相成、互相作用。记得当时拍陕北“治沙女杰”牛玉琴的时候,听剧组说牛玉琴可能过两天要到联合国去领奖,我赶紧提早一天赶到陕西榆林地区的一个招待所。当天晚上,我跟她在一起住了一夜,我们面对面聊了一晚上。我觉得,她身上传递出来的信息,我是要抓住并起作用的。第二天她走了以后,我们几个主创被她儿子用手扶拖拉机拉到她家住了一星期。我们在那里学习挖坑、种树……那些东西,都实实在在地反馈到我的创作中了。

牛玉琴的家就在沙漠里面。我们只是去一两个月拍这个片子,人家可是常年一直生活在那里。演牛玉琴的时候,我就突然间感悟到,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文化状态”。牛玉琴在她先生去世之前,一直是跟着丈夫进山里面,进沙漠去种树,她是典型的中国贤妻良母,夫唱妇随。但当她先生去世以后,她突然间内心的角色转换了,她会毅然拿一部分自己的奖金,买羊养羊,不光是去种树。当她觉得今后要靠自己来支撑这个家、引领这个家走下去的时候,实际上,她内心的角色转换了,而且是有某种精神力量在推动她的。我在拍戏时,就想着要在她身上传递一种“文化状态”,一种高于平时生活的状态。

艺术工作就像头顶一碗水走路 一滴都不能洒

塑造那些优秀女性,会让我觉得是一种幸运,看到很多、学到很多,让我得到更多滋养,也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有能力去理解这样的人了,自己再现她们的时候起码不能和生活中的她们有太大差距。如果连这个人的精神都没能力去理解,又怎么去塑造人物呢?这就是演员和艺术形象之间的关系。

我印象很深的还有我饰演的全国第一枚“白求恩奖章”获得者赵雪芳大夫。赵大夫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到长治市人民医院以后,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岗位,一辈子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有一天,我们到赵大夫的老家李疙瘩村拍戏。她是跟我们一起去的。戏还没拍呢,我问赵大夫呢,人家答赵大夫去看病了。她本来是来看我们拍戏的,结果当时有一位村民被炸山的飞石炸伤了,赵大夫就去给这个村民医治去了。似乎在冥冥之中,她身上有一种力量在召唤她要去救死扶伤,她这种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已经完全融入她的血液当中,融入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当中。

我在塑造这类优秀女性的同时,一直是有这种艺术自觉的。如果这么好的女性榜样,因为我们对她们的理解不够,或者说简单地把她们往所谓的“高大上”去推,把生动的艺术形象弄得非常干瘪、不丰满,甚至概念化,那么老百姓看过以后就不会有感动,我会觉得这是我们的失职。我经常说,艺术工作就像头顶一碗水在走路,一滴都不能洒。有时候觉得洒一滴没关系,下面再捡回来。其实是不行的,这儿洒掉一滴,一会儿又洒掉一滴了,慢慢你的表演就不真实了。表扬必须真实、真实、再真实,才能给角色填充更多丰满的东西,演员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提升。

没有生活滋养的艺术是要枯竭的

现在的一些电视剧为了收视率,总上演亲人之间的恶斗,动不动就扇耳光、骂人。其实在老百姓的生活中,冲突不一定能到这样的地步。父母也好,兄弟姐妹也好,亲人之间如果真的谁扇了谁一个耳光,造成的伤害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抚平。可是到了电视剧里,怎么就两句话一说、耳光就扇上去了呢?这不是生活的常态。

艺术作品总会对人造成一定的影响,对社会风气还是存在引领作用的。好的作品,会给观众的生活、给社会风气一种好的引领。如果说观众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看到亲情剧里扭曲的情感表达方式和内容,说得难听一点,这就是艺术作品源于生活却低于生活了。有时候,我面对这样的问题就会很焦虑,为什么要这样?生活明明就不是这一个样子的,艺术作品就不能站得更高一点么?

我们现在的创作节奏变得越来越快。一个戏50天能够拍完的,恨不得20天就拍完,剧集还得越拉越长。社会生活变化那么快、那么浮躁,留给艺术家去接触生活的时间是不多的。所以演员自身一定要保持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态度,要有一种文化自觉、艺术自觉,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接近生活,有意识、自觉地在生活中去思考一些人、一些事为什么会这样。艺术作品中有触动心灵的东西在,观众看了才会流泪。

艺术与生活,就像生命和水的关系,没有了水的滋养,生命是会枯竭的。从业那么多年,我就觉得生活太大了,自己个人太渺小了,所以必须要热爱扑面而来的生活,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才能创作出有血有肉、无愧于时代的力作来。

沧海桑田 魂牵梦绕我们的“中国梦”

我于1987年首演话剧《中国梦》,到今年已经是第28个年头。在当时的出国潮中,不少人曾表明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连继承权都要放弃,采取一种决绝的态度去拥抱美国梦。实际上到了美国以后,自己国家开始改革开放,越来越进步、越来越发达。话剧《中国梦》就是当时一位在美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写自己魂牵梦绕的中国梦,由当时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黄佐临导演。这个戏演出后非常轰动,后来还参加了中国首届艺术节,我因此获得了中国戏剧梅花奖。

《中国梦》是一个被认可的作品,几轮演出完了以后就不演了,我一直觉得挺可惜的。后来,这部戏的剧作者从美国回到上海戏剧学院当了教授。去年,他把这部戏复排出来,给毕业班做毕业大戏演出,还请我去和现任年轻女主角交流,我觉得特别好,特别开心,现在的表演形式和我们当时又有很多的不同。我觉得,一些经过锤炼的好剧目,应该作为一个经典保留下来,然后让一代一代的演员来演,那它就传承下来了,对于年轻演员的锻炼也是很大的。

如今,我们讲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国梦,这和上世纪80年代初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们的梦想,是不谋而合的,这之中实际上也隐含着一种传承。中国梦是亿万中国人共同的梦想。作为一名艺术工作者,我要为实现这个艺术繁荣的中国梦、民族复兴的中国梦,贡献自己的最大力量。

□人物简介

奚美娟,1955年生

于上海,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曾获中国戏剧梅花奖、中国电影金鸡奖、中国电影华表奖、中国电视飞天奖等国家级奖项。荣获第二届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中国文明网、光明网记者根据访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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