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海都记者宋晖
2015闽派文艺理论家批评家高峰论坛10月9日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召开。闽派评论家、诗人和全国知名专家学者共论“全媒体时代的文艺与批评”。而今后“闽派批评”高峰论坛将定期举办,成为“复兴广义闽学”的一项重要举措。
上世纪80年代,“闽派批评”引人关注,那时谢冕、孙绍振、张炯、童庆炳、林兴宅等一批优秀评论家意气风发,而如今“闽派批评”的领军人物已经换成了南帆、陈晓明、朱大可、王光明、谢有顺、黄发有。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用“群贤毕至”来形容这次论坛,他称,“这样一年年办下去,不仅仅是福建人聚在一块坐一坐,而是让它真正成为中国文学观念理论思维的发动机,一个创造性的平台,这样的论坛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新的“闽派批评者”也冒出头来,如70后的曾念长、石华鹏,80后的曾于里等。那么,在新语境下、在微信时代,批评怎么评?评什么?记者采访了50后、60后、70后、80后的闽派评论家。
朱大可:关注时代的﹃焦虑感﹄
闽籍评论家朱大可这些年一直在关注大众文化,他和他的助手们开了一个微信号“文化先锋”,上面有朱大可对流行文化的解读,很快就有接近2万的粉丝关注,“我一直试图把传统的美学批评和当下的流行文化做一个结合,希望说出我理解中的大众文化,微信上面的内容都是我的原创,想做得先锋一些,和那些网上手机上流行的有所不同,至少是带有我个人印记、独立思考的东西。”
年轻人需要的不是美,而是娱乐
中国年轻一代的审美价值观已经发生了变化,朱大可说,美一定是相对稳定的标准,但现在的年轻人不注重这些,他们要的是娱乐。美和娱乐是不同的原则,娱乐就是逗我乐,庸俗、恶俗、丑陋,我都可以笑,中国出丑角,很大原因是年轻人的焦虑感,工作、房子、医保、子女的教育等等,面对大量生活压力,在焦虑情况下,美并不重要,如何处理焦虑,最好的药剂就是娱乐,焦虑化解之后才有心情欣赏你的美。这是社会问题,不能一味怪他们。如果解决了焦虑,娱乐先拯救心情,于是乎大众审美立场发生了变化。
微信时代的诗歌是“安慰疗法”
微信时代造就了一大拨诗歌的公众号,诗人也变得异常活跃起来。那么研究通俗文化的朱大可如何看待微信时代的诗歌“繁荣”?
朱大可说,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是反诗歌的时代,诗歌是非娱乐的,而互联网的语言本质上是解构式的,但诗歌的活跃却是众所公认的。怎么解释?同样印证了时代的焦虑感:“有一种对抗焦虑的疗法叫作‘诗歌疗法’,诗歌很短,再配上音乐,一个优美的女性的声音在朗诵,在夜晚,在睡前,读一段,听一段,这就是一种安慰疗法,而且文艺腔很重要,很能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高大上。但不是所有人都靠诗歌治疗焦虑,诗歌是非娱乐的,是娱乐外的另外一种疗法,只能给小众看,属于小众的东西。”
“诺奖热”在中国不太可能
“闽派批评”高峰论坛召开的前一天,最新的诺贝尔文学奖出炉,而在朱大可看来,中国的大众只是在这一天的一个瞬间对文学崇敬。“大众看得懂这些作品吗?真看不懂,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个新闻事件,即使是莫言那次获奖,人们也只是在那一天的那个瞬间对文学崇敬,第二天就忘得干干净净,因为和他生活没有直接关联,只是个点缀而已,是文化、文学的点缀。前些天屠呦呦获奖了,于是开始刷屏,过了那天就没什么事了,只是无数泡沫中的一个小小的泡沫。在中国能够持续得到大众关注的,太罕见了。何况那一天还有黄晓明和baby大婚。”
黄发有:网络文学,从﹃垃圾﹄里﹃淘宝﹄
黄发有本科学的是经济学,但对文学的兴趣让他攻读文学博士。
黄发有的研究方向是网络文学和文学传媒,因此他对网络文学也有自己的体会。他说,“在全媒体时代,我们的文本变得更加复杂,而且越来越破碎。网络文学量特别大,做网络文学批评的人确实非常少,网络文学里面垃圾太多,动不动就是几百万字的作品。”黄发有不得不面对“垃圾”,从里面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为研究玄幻小说玩了好几个月网游
网络文学中有许多细致分类,比如玄幻小说,它跟网络游戏关系密切,很多玄幻小说都会改编成网络游戏,所以写作都是受游戏规则影响,为了研究玄幻小说,黄发有玩了好几个月游戏。“如果你对游戏规则不懂,那你根本不可能看懂玄幻小说为什么这么写。”黄发有说。
网络文学受商业化的影响特别明显,黄发有认为,“这是过度商业化和过度娱乐化,纯文学跟网络文学之间的关系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是凭我个人感觉,以后关系肯定会越来越密切,而且交融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网络复古”是对古典文学的不尊重
网络文学在借鉴本土文学传统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些突出问题,在黄发有看来,首先是网络写作的“复古”往往停留在浅表层次,生吞活剥,满足于移植古典的碎片,“类似于戴着古典面具的一种狂欢仪式。在某种意义上,这种鱼目混珠的‘伪古典’恰恰是对传统文化精髓的一种放逐和遗忘。”譬如,网络上风行一时的《见与不见》,一段时间内一直被误认为是仓央嘉措的“传世情诗”,以讹传讹,后来被证实是扎西拉姆·多多的仿作。
再有是在商业诉求和娱乐风尚的推动下,大众对传统历史文化和经典文本进行戏仿、篡改和恶搞,已经成为一种流行风尚。黄发有说,从今何在的《悟空传》、林长治的《沙僧日记》和《Q版语文》,到十年砍柴的《闲看水浒》、成君忆的《水煮三国》,被商业动机激发出来的娱乐性的机智和标新立异的逆反,成了“违背原著”的原动力。“杜甫很忙”,“背串的古诗词”,以娱乐化姿态对古典诗词进行恶搞的拆分重组,在网络空间屡见不鲜。王维因“每逢佳节倍思亲”中有一个“亲”字,被网友们冠上“史上第一个淘宝店主”的绰号。“这种混搭风以肤浅的创意哗众取宠,体现的是对古典文学传统的不尊重。”
石华鹏:用时髦的语言说关心的事
石华鹏在70后福建文学评论家中算是佼佼者,在《福建文学》,他主编着一个“新评论”的栏目,“以前大多发一些人情稿,领导写的序,而现在我们自己约稿,质量有了很大提高。而评论的稿费也提高到千字300元,这在同类刊物中已经算是高的,明年我们的稿费还会提高,质量好的评论稿费涨到千字500元。”这样的品质和较高的稿费也吸引了国内一流的评论家,“谢冕、陈应松、葛红兵都答应给我们写稿。”
不但编评论稿件,石华鹏也活跃于文艺评论界。他曾是《文学报》“新批评”栏目的“常驻”评论作者,更被评为新锐批评家。“我写的评论比较狠,有好说好,有坏说坏,不怕得罪人。批评家就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不是一味附和和取悦。”他并不反对评论娱乐化,“评论其实是很好看的,你看很多人看新闻就特别爱看吐槽和评论,所以评论要用年轻人喜欢的语言说他们关心的事。”
吴子林:为﹃闽派批评﹄著书立说
吴子林与82岁的老评论家张炯正在编写一套《闽籍学者文丛》。最早是他与老师童庆炳一起起意要编,因为童老师身体不太好,一直拖着。去年福州开完首届“闽派批评”高峰论坛之后,马上找到张炯老师,让老前辈帮他把把关。这套书很快就做起来了,福建人民出版社在这届论坛前印出了第一卷10本。
吴子林说,“遗憾的是,书做出来了,童老师却没看到,而且这个会他也没有参加就去世了。”吴子林介绍,应该在年底很快进入第二卷选编。
为何要编这套书呢?吴子林说,“因为我经常跟学术界的一些朋友甚至一些比我还年轻的人说到‘闽派批评’、闽派文艺理论,特别是年轻一代,他们很多书都没读过,他们会问,‘那你说说闽派有哪些东西?有哪些人物?有哪些代表性的学术观点?’很多人是两眼一抹黑,特别是这个时代浮躁,很多人没法做到像老一辈那样严谨治学。我们这套书编出来以后,对于后来者,那是非常重要的文献,他们可以通过读这些书,了解上世纪80年代以来整个中国的文艺理论、文学批评的脉络,为什么我们能够走到今天。我们这个时代文艺面临的复杂性绝不会逊色于上世纪80年代。如果这个东西能够传承下来,可能会激发更多人在学术领域、批评领域去耕耘,所以我觉得这套书的价值可能在这里。”
曾于里:关注中产者
80后评论家曾于里所关注的应该代表80后、90后关注的文化娱乐现象。他的评论文章常见于“南周知道”“团结湖参考”“豆瓣”等新式媒体上,当然也有发在《南方周末》《文学报》这样的传统媒体上。
“我所关注的文学、文化的核心是关注中产阶层。”曾于里说,“我们都是中产阶层中的一个,关注中产就是关注我们自己。”曾于里的评论更多是针对热门时事、热门电影和文化事件,比如刊发在《南方周末》的《越萌越流行?》,关注的是治愈系、萌文化的流行,“与上世纪90年代持续至今的经济危机所造成的社会动荡、家庭溃散、个体精神危机不无关系,萌文化近几年在国内的流行与整个社会氛围也息息相关。”而看过电影《烈日灼心》,他写了《如何对待一个有罪之人?》,关注中产者如何看待罪。而电影《华丽上班族》,他看到的是中产者的文化区隔,为什么在日本扫货,从不同角度讲中产阶层的遭遇。曾于里说,“我关注中产者心理微妙的变化,他们为什么担心自己往下坠落,为什么追求物质居家生活……我想关注中产者就是关注了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