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徐汐(福州人,80后)
人生总是这样,活着,就要目睹亲人的离去。这相养以生、相守以死的情谊,竟是不可再得了。
爷爷过世十八年了。其实,他是妈妈的养父。我和妈妈一样,跟爷爷的姓。
爷爷生在铺前顶巷,家贫。很早就靠拉板车维持生计,近四十岁才娶上媳妇。奶奶是个残疾的山里姑娘,爷爷很喜欢小孩,奶奶却不能生育。我外婆当时和他一起在福州板车大队讨生活,怀第四胎的时候,指着肚子跟我爷爷说: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生出来你就抱回去。于是,我妈就被爷爷收养了。
做了父亲的爷爷,还是拉他的板车。从吉祥山拉一车货,到解放大桥,才五分钱。爷爷疼我妈,但凡赚个一毛两毛,都要在回家路上买个芝麻饼给女儿。
我出生的时候,家搬到雁塔,日子也稍好了些。爷爷不再拉车,东走西晃到处看戏,又好吸几口小烟,七十多岁了,腿脚不便,脑子也笨了。有次说去看戏,天很黑了还未回来,妈妈发动邻居亲戚满街找,最后是在鼓山脚下找到了他。没多久,他又出事了,看戏回来看不清路,一脚绊在宿舍大门的铁门框上,头磕破了,流了一地的血。那次以后,妈妈再也不让他到处看戏了。为了防止他偷偷出门,妈妈在他的房门把手上系根粗绳,另一端系在大厅的圆桌脚上。气得他哐哐砸房门,一边嚷着妈妈的名字,一边抗议我们将他当成了囚犯。抗议归抗议,他也知道我妈是担心他,再也没偷跑过。
我上学时,爷爷都快八十了。晴天的时候,爷爷会拄着拐杖晃到学校附近,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等我。我就扶他回家,他走得很慢,握手杖的手极枯瘦。
爷爷过世,我才12岁,已经知道要忍住哭泣,因为一句话、一声叹息,都会惹起妈妈的眼泪。人生总是这样,活着,就要目睹亲人的离去。这相养以生、相守以死的情谊,竟是不可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