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舒婷（厦门）

童年时，我的手指经常碰到烟卷。那是被外公差遣跑腿，去巷口小铺买一包烟。外公的专宠是“大前门”，淡蓝色平装，印着天安门图案，每包3毛6角，中产阶级水平罢。买的人还是少，销量比较好的是“飞马”牌，经济烟，每包只要9分钱。两者在口感上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只记得外婆指责外公抽烟，掸被抖衣，每日恨声不绝，却从未要求他降低规格。她说，戒是戒不了的，那就抽点好的。

在外婆的言传身教下，非但我家四个舅舅都是无烟良民，连我妈在内四个姐妹的配偶也都“口齿清白”。插队时，我哥贪图田间劳动那一点休闲，偶尔会接村民递过来的烟卷，三三两两猴在垄头，做吞吐状。我便威胁要向父亲打小报告，哥哥求饶，心甘情愿代我轮值烧饭，让我得以将一本紧急借来的《马克思传》囫囵读完。

我接外婆衣钵，对儿子进行预警：如果你和你的同学对香烟好奇，妈妈会买一包优质香烟，让你请同学们一起来家里试试？儿子回答：放心啦，受你遗传的过敏性鼻炎，已经把我折磨得痛苦不堪，怎敢再烟熏火燎啊!儿子是安全了，我没想到的是，若他信以为真，果然带一拨孩子来我家试烟，我会不会被其他家长投诉“教唆”呢？

我至今仍不赞成抽烟。年轻时心高，视抽烟为巨害；而今老了，却懂了外婆对外公的爱惜：如果你戒不掉，至少抽抽好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