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桑格格（成都）

繁春已过，该看的花都看了。昨天还是盛景的花树，今日已经开始萎凋。这是尴尬的，你明明热烈地夸赞过的景物，又路过，它败了，该说什么好呢。安慰么？假装不见么？像是一桌筵席，吃到最后，残席狼藉，该醉的醉了，该走的走了，你却清清醒醒坐在当中。

听四川宜宾的白水乐队的歌曲，就是这感觉。他们多以古典诗词意境作词，用宜宾方言演唱，调子凄迷颓唐。主唱男声的一把嗓子，像是褴褛的长衫子，嗓子本身不算好，但是有一种掏心掏肺的坦荡。高音不怎么上得去，但是他也无所谓，随意哼随意喊，襟襟吊吊，长麻掉线，自斟自饮，自醉自唱。都是四川人，听得懂他唱的话：你栽梧桐我种桑，绢绣凤凰几文章，去年把酒三江醉，今朝品茶一城香。那些平日拿来调笑的俚语口音，突然开口念了唐诗。明明是那么细腻的心，偏偏唱得这样粗放，有意思。所以说，是晚唐的味道，锐敏，又疲倦。就是李商隐，将心捧起来，又沉下去。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暮春其实比深秋难将息。深秋至少有夏天的热烈，人和天气都疲惫了，都渴望着冬藏。每一个春天都水灵灵的，但是人却不是了。所以，老杜会写：二月已破三月来，渐老逢春能几回？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但是，春天不是喝酒的时节，还是泡一壶黄栀香单枞。头三泡香得猛、香得炸、香得如春花满头，然后就让它滑落吧，一泡一泡春远去，一水一水寡挂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