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朱天衣（台湾）

还住在淡水山区时，每隔一两个月，便要遭受一次听觉上的疲劳轰炸。邻近山脚下的小庙，平日看似不起眼，但每次总能动员五个表演团体，在庙前空地上起舞喧腾，通常是歌仔戏、布袋戏各一出，电子花车两台，外加一部露天电影。平时静得只听得见鸟啼蛙鸣的山区，逢此庙会，从午后便不得安宁，劲歌热舞可泛滥方圆数里，近在跟前的我，耳膜心脏自然得跟着狂跳。这还是暖场，较劲斗阵是入夜才开始。

广场上很现实地反映着野台戏的兴衰，除了布袋戏前有几个孩子傻站在那儿，歌仔戏及露天电影则是小猫一只也没，阿公阿婆和所有人一样，都挤到两台花车前，在热歌劲舞中攫取随时穿插的脱衣画面。

外国电影看多了，习惯了外国舞娘使出浑身解数的敬业精神，台上的表演便有种隔靴搔痒的难耐。先是舞者全然没有舞蹈动作，唯一的肢体语言就是随着音乐左摇右晃，兴起时转个圆圈，如此而已。而且不需开口唱歌，脸部表情也一片空白，好似一未着衣物的芭比娃娃站在舞台上，连起码可供意淫的资料都没有。尽管如此，台下仍会集大人小孩一大群，随着两台较劲，有新的脱衣舞者出现时，人群便很整齐地挪来移去的，那画面很有秩序，也很荒诞。

前些时日看谈话节目正好谈此话题，整场讨论多持肯定，至少觉得电子花车是应民情所需的时代产物。为此我会为努力了大半辈子的女性主义者觉得委顿，我也从不觉得有关性方面的行业就该赶尽杀绝，但我以为色情还是该有它的范围，成人书刊成人录像带绝对有存在的道理，但它绝不是个适合老少咸宜合家共赏的娱乐。同为女人，脱衣舞娘的热力演出我一样欣赏，但它是不是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一个开放空间，合适吗？如果是热歌劲舞穿着甚为清凉我也接受，只要它懂得控制音量，但我实在看不出单纯的肉体呈现它的娱乐性何在？或只是满足了在场由老到小的窥私癖？或彰显女体无需附加任何努力的单纯商业化？我更感好奇的是，和孩子同乐共赏，回到家后要用什么样的心情与方式转换回原来父亲的脸孔，我真的十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