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政兴(福州)
1839年1月8日中午,林则徐正式启用“钦差大臣”关防(印信的一种),并把亲笔拟定的接待要求送交驿站,让他们快马加鞭,以昼夜600里的速度传达给沿途州县之后,他才离开京城,动身南下广东。
林大人是领兵部尚书衔的前湖广总督,这回又是代表皇帝出巡,体制礼仪马虎不得:他坐着八抬大轿,前有“肃静”“回避”大牌和骑马差役前导,边上由高级军官护卫,后面跟着挎刀亲兵,威风八面地走到天黑,才走出40里外的长辛店,这要走到广州,真不知道得多久呢。
其实一出北京城门,仪仗队就散伙了,只剩10名差役跟随林大人。不讲排场,走路就快了,又赶了30里夜路,到了良乡县,林大人才下令投宿。此时,10名差役加上林大人自雇的12名轿夫,原本挤一挤可摆两桌。不过林大人有信在先,驿站没敢摆酒席,只准备家常饭菜大家自助。吃完饭,随从们和衣睡大觉,但林大人却只能干坐着等。
因为全国驿站客房,都不提供被褥,无论谁住宿,都得自带被褥。林大人赶路急,却把行李车远远甩在后头。可怜的林大人一直挨到凌晨两点多才睡下,只是重任在肩,四个小时后,又得赶早起程。
在华北平原上坐八抬大轿,原本能稍稍打盹,但各方来信让林大人应接不暇,他就在轿内细细研究了龚自珍的禁烟建议,激动不已,还当“轿”回信。最痛苦的是从安徽到湖北,山路狭小颠簸,不仅不好打盹,行李车还改成11辆慢吞吞的骡车,这让林大人每晚等行李的时间越来越长,再加上这两省有不少人要对禁烟提建议,林大人少不得要跟他们详谈到深夜。
到了湖北德化,苦尽甘来,因为可以走水路穿过江西。坐船旅行可以随时随地睡觉,但此时家眷和幕僚已从武昌的湖广总督府赶来汇合,这让林大人兴奋地连旅馆都不住,直接上船聊天到深夜。几天后的除夕,他特地跟四位幕僚在船上饮酒守夜,并将此事记入日记。
没想到,正月初风雪不断,寸步难行,广东又不断传来坏消息。林大人忧虑难眠,亲自督促船夫铲雪拉纤前行,遇到顺风,更强令夜行,直到正月十八,弃船登山翻过大庾岭进入广东,当晚再换船顺水而下,于3月10日抵达广州。林大人离开北京,水陆兼程,走了5400里,花了足足61天,这一晚才得睡个安稳觉,而中国近代史的序幕也从此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