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土豆

1913年，袁世凯那群人称之为“民国二年”，我们这些还跟着皇上在紫禁城上班的人，则坚称是“宣统五年”。宣统是我的学生爱新觉罗·溥仪的年号，他是大清最后一位皇帝。其实，“宣统”年号早已停用，去年2·14情人节一过，隆裕太后就在段祺瑞等人的逼迫下宣布皇帝退位，大清的疆域只剩下这小小的紫禁城。隆裕，就是慈禧的侄女、光绪的皇后，前半生一直受着太后与皇上的夹板气，后半生当家作主没两年赶上了革命，抑郁而终。

1913年，我66岁，给皇上当老师已有一年多了。

正月初一，宫里的太监来我家宣读了圣旨：“朕奉隆裕皇太后懿旨，陈宝琛、伊克坦均著赏戴花翎。钦此。”伊克坦是我同事，他教溥仪的满文。在清朝，赏戴花翎可不是一般的荣耀，别看电视里皇上一高兴就赏个两眼、三眼花翎，实际上，从乾隆初年到清末，赏戴三眼花翎的仅7人，赏戴两眼花翎的也才二十几位。道光年间，政府穷疯了，官员可以花7000两银子买到皇上赏戴花翎的名额。

我是宣统元年（1909年）二月回到京城的，这之前，因为得罪了慈禧太后，中法战争后被她借故处以降五级的重罚，从此在福州老家赋闲25年。这次能复出，一是因为慈禧死了，新朝拨乱反正；二是多亏了老朋友张之洞等人的极力举荐。不过，最初仍然未得重用，得了个闲职，无事便找严复、沈瑜庆、林纾等老乡聊天、逛街。宣统三年（1911年）五月，朝廷本来打算派我任山西巡抚。当时庆亲王奕劻主持政府日常工作，按惯例，我要去他府上辞行。没想到，庆王府上的看门人竟向我索要大红包，被我断然拒绝。因此，我没走成，改派到毓庆宫给6岁的皇上讲课，名曰“帝师”，其实就是小学老师。给皇上当老师是份美差，每月工资500大洋（同时期北大图书馆管理员的月薪大约是5个大洋），还不算逢年过节以及随时的赏赐。但是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幸运却是因此躲过了必死的命运。

宣统三年（1911年）十月二十九日，新任山西巡抚陆钟琦到任仅23天，被阎锡山率领的新军灭门，成为辛亥革命中第一个被杀的省部级高官（注：高晓松的外婆就是陆钟琦的孙女，当时大难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