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倪政兴（福州）

晚霞坠落到古老而逼仄的泉州镇抚巷里，平民医院护士黄彬彬跟着院长，忐忑地走向晋江县政府。1934年5月27日午后，县长刚刚与她商谈婚姻大事，被她拒绝后，傍晚又来电说，县长夫人生病，点名要她跟院长出诊。

院长很快被打发回去，护士则被请到县长室。一进门，她果然看到丈夫李天佑。26岁的李天佑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当上南安九都保卫团团长，他曾在公共租界厦门鼓浪屿受过西式教育，还到南京补习过外语，这跟泉州培英女校毕业、会用英文写信的黄彬彬简直是天作之合。

两年前，他花重金聘娶黄彬彬，不想被18岁的姑娘一口拒绝。但黄父没理由拒绝这门好亲事，笑纳了聘礼，只等女儿回心转意。待嫁的日子里，她还说听，他居然得过性病，更离谱的是，为巨额聘金，他竟强迫百姓捐款赞助，弄得天怒人怨。

乳名玉雪的黄彬彬需要一份纯真的爱情，她无法接受他，但还是被送上婚车，中途屡次逃跑，终究还是被送进洞房。新婚三日，她每天都不睡觉，偶尔打盹，也紧紧护住内衣，他霸王硬上，但功败垂成。第四天，她终于找到机会，逃到泉州，当了护士。

他出动南安县长帮忙调解，还掏出手枪威胁她，但小护士宁死不屈，她向法院诉请离异，并控告他伤害及妨碍自由罪。他又请晋江县长出面帮忙，那天院长回去后，县长苦口婆心，但她决计不从，县长大怒说，要么破镜重圆，要么别在医院待了，气得她摔掉手里的体温计，破裂的玻璃和四处飞溅的汞，把大家吓得不轻。

两个小时后，她才回到医院，一进门，就拍案怒骂，接着又去找哥哥诉说委屈，直到晚上9点才回到医院宿舍，先给哥哥写了封信，然后喝下“升汞”自杀。

遗书说：“兄，望你千万于我死后，此贱尸切莫与李家收埋。我最后地恳求你，希望你答应我吧。我生前不为李家人，死亦不愿为李家鬼。妹玉雪敬上。5月27日”

她死后，她的那些追求婚姻自由的同学们纷纷抗议。县长吴石仙回应说：“黄何故自杀，余不得而知。”都说雁过留声，人死留名，数十年后，几乎没人会想起小护士的心声，但在武夷山，每天都有千万游客仰望那几棵名满天下的茶树，树边的“大红袍”三个字，那是后来转任崇安县长的吴石仙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