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卢美松(福州东大路)
刘璈创设福州台湾试馆
台湾试馆,又称台湾会馆,准确地讲,应该叫“台南、台北两郡试馆”。它是晚清分巡台湾道刘璈积极创设的福州台湾试馆,是专供全台士子参加乡试、会试而在省城(会城)福州下榻的试馆。刘璈建这两间会馆,着实不容易。
刘璈(1829-1887),是湖南人。1864年,因军功受道员衔,实授署台州知府。他在台州大兴文教,建书院,复官学,设义塾,设培元局,筹措善款,拨款在京城购建台州会馆,台州“文教乃大振”。1881年,他朝觐光绪皇帝,得授福建台湾兵备道兼提督学政。刘璈到台湾后,办了不少实事,颇有政声。只是因为“言词急切”,为当权者所忌。人们认为刘璈长于治事,拙于做人。
光绪初年的台湾,“文风日起,每届应乡试者约八百余名,应会试者二十余人。”这么多秀才和举人,要在(农历)五月台风尚未肆虐前渡海到福州,到农历八月放榜后,才陆续渡海回家,考试期长达三四个月,在物价比别地昂贵的省城福州,他们住哪儿,能安心地考试呢?
1883年,刘璈在台湾岛内筹得善款,并预提银两,用于购建试馆、会馆。刘璈同时向闽浙总督何璟上呈禀文,申明“今筹款既有成数,拟就此二款内,先提银一万五千元,即在省城贡院左近,构建台南、北两郡试馆,遴委员绅监造,以为全台乡士子栖息之所。又提银三千元,函托在京绅友,即在都城购建全台会馆,以备台湾会试举人及供职于京者,藉以居住”。
为建试馆,得罪闽浙总督何璟
对台湾士子来说,这本是“暖心行动”,是地方政府给予人才优待和照顾的一大善举。谁知报告一上到何总督案前,即遭何大人严词批驳。何某在三月初八日的批复中,大打官腔,一气罗列四点不宜,指责刘璈“狥一隅之见,不为全局计”,斥他“尚未请奏,先行支拨”,是举不当;不问情由即指责试馆不应“官为构建”;甚至指责刘璈“违道干誉,古所深戒”。这个官气十足的何大人,正是1884年中法马江海战中,面对强敌手足无措的何璟总督,百姓讥之为“两何没奈何”(另一“何”为船政大臣何如璋)。
这年四月二十四日,刘璈针对何总督主观认为的用官款“购建试馆会馆”事上疏申辩,说明“台湾建造京都试馆、会馆暨乡试盘费”等项开支,“皆系无关报部之杂款项下提给举办”,而且此前主办绅董等业已“屡次陈请”过。刘璈针锋相对地指出:“亦知前举本系民捐民办,无关报部,且系遵照宪批办理,似非有违。”
这就响亮回应了何总督的无端指责。他明确表白,自己是按规定、按程序且是经批准办理建馆之事的,根本没有违令违规。但格于总督的威权和指令,他表示“自应恪遵批谕”,奉令行事。因此在呈文中他报告了执行批谕的情况:“转饬停办:一面驰函省会、京都各绅董,如原购馆屋,可退即退,其已购修有成者,设法召变归价。”即便如此,刘璈还是带着情绪揶揄上司,自承是为了“未便狥一隅之见,只为台湾计、不为全局计也”。他还没好气地交待省会、京都各绅董,“静候司道详奉宪批,再行饬遵,免贻后累。”
不过,刘璈虽然表面报告已经“恪遵批谕”,停建或退购试馆,其实仍然执着力挺。福州的台湾试馆因此终于建成。据记载,刘璈于同年八月初八日再次上书总督何璟,开篇仍强调兴建试(会)馆的必要性,继而说明各项善举经费及修建会(试)馆款项的使用情况。该呈文称:“现已督同绅商筹议,在省垣构建台南、北两郡试馆及京都全台会馆,并会试宾兴盘费。”刘璈再三强调,支出附捐经费兴建会馆,确实得到台湾绅商的支持,确系“民捐民办”,“商民乐从”,“实于国计民生,两有裨益”。他还进一步重申,所提兴建款项,“概系不报部杂款”,是“归新设全台培元局、作为筹办台地各项善举经费”,同时他也不忘趁便提醒上司:“若不俯顺舆情办理,恐多棘手。”对于刘璈的据理力争,何璟自然十分不快和不满,他在九月十六日的批示中,依然指责刘璈“含混”入告,坚持要他“候抚部院批示”。
刘璈的第四次呈文,即按何璟的批示要求,向船政大臣何如璋与福建巡抚张兆栋两人作复,详尽开列了关于善举(如购建两试馆)经费的使用情况,但始终固持反对态度的何璟,仍不依不饶地指责刘璈“提拨购建会馆一节”,认为当时并无绅衿禀请,现在才罗列百余名绅衿具禀,斥责“其情可知”;还强词夺理称,钱款“既捐在官,自应由官处置”,可见他偷换概念,食言而肥,硬指捐款为官款。何璟还转移话题称:“此项杂款应办善举尚多”,不一定非要用于“购建会馆、试馆”,可见是无赖托词。最后,何璟竟质问刘璈文教宾兴之典包括兴建乡会试馆,不知“见于何典”。
巡抚张兆栋圆场,试馆建成
面对何刘之争,巡抚张兆栋的批示颇有意味,其态度也颇显圆融。他一方面指出:“此案迭奉宪批驳查”,暗示总督已有成见在先,自己虽另有看法但碍于同僚面子,故只是舒缓口气,作出表态:“如内地之善举办理,提款有余,方准扩充别项”;“范围已定,办理各有遵循”。要求刘璈按内地他处方法办理,看是否实属收支有余。城府颇深的张巡抚,无形之中为刘璈作了转圜,授梯下楼。所以刘璈随即于翌年(1884年)三月,给督抚部院再上《咨覆收支各项善举经费由》呈文,就自己上任后的光绪七年(1881年)十一月至九年(1883年)十二月底止的收支情况列出清单,载明“省城购建台南北两郡试馆,价值工料经费银一万一千零九十八两零”,“京都购建全台会馆,价值工料经费银三千四百两”,加上其他多项善举经费,“共需支库平银四万三千一百九十四两零”,“尚存库平银三千四百三十九两零”。结算确有余裕,满足了张巡抚所提条件,也堵住了何总督的口。
这段公案似乎就此有了结局,我们在光绪十年(1884年)三月的刘璈呈文中,可以看到刘璈的交待:“台南北两郡试馆……现已告竣”,“京都购建全台会馆……尚未报竣。”表明福州台湾试馆确已建成;而北京全台会馆其时尚未竣工,到底命运如何,此后再未见刘璈于他所撰《巡台退思录》中有所记载。我们庆幸福州的台湾两郡试馆全赖刘璈顽强而执着的精神实力完成。福州台湾两郡试馆的建成也得到印证,据《台南市志》“祁征祥”条记载,光绪九年(1883年),祁自台湾“移知闽县。十一年(1885年)乡试,台湾士子往谒,尚礼下情殷,纡尊至台湾会馆回拜”。足证会馆在1885年以前确已建成。可惜的是,台湾士子的“试馆福利”只享用了20年。1905年后,清廷下诏停止科考,我国实行了整整1300年的封建科举考试制度终于寿终正寝。至于会馆的确切地址,目前难见明确的记载。
刘璈的不幸结局
1884年马江海战失利,何璟即被问责查办,他对刘璈有再大的怨怼,已无所施为。1884年5月,刘铭传担任督办台湾事务大臣后,翌月即发生法军侵台、抗法战争失利,刘铭传因刘璈抗命不受制及失利责任,由龃龉而结怨。1885年4月,刘璈被罗织罪名弹劾革职,籍没家产,流放黑龙江,最后于1887年在流放地逝世,身后唯余《巡台退思录》三卷。
注:原文共3900字,有编删。